洪武二十一年腊月十五日,应天府南边一个山谷。一支商队正匆匆赶往京城应天府。
“二少爷,山谷底下好像有人。”前面驾车的一个车夫突然喊道。
“好像还有车。怕是不小心跌落到谷底的。”又有一个伙计喊道。
带队之人正是江南首富沈万三的重孙,苏州沈家现任家主沈旺的孙子沈至。
沈至在家中孙子辈中排行老二,人称“沈二公子”。
最近几年,随着大明禁海,沈家海外贸易遭受重大打击,实现断崖式下滑,收益不到最盛时的一成。再加上沈家又连续吃了几场官司,内地生意也不大景气,沈家日渐式微,就连他这个二公子都被派出来打理家族生意。
江南首富的窘境可见一斑。
沈至刚刚带领沈家商队完成一桩不大不小的生意,准备回京城应天稍事休整,对完账后,就回江南周庄过年的。
这次出门前,家中妻子已经身怀六甲,沈至心中期待能早日归家,好陪妻子生产。
他是个心善之人,看到山谷里还有人,连忙和伙计一起下去查看。
一阵搜寻之后,他们发现了一名昏迷不醒的少年,看起来像是位公子哥儿,腰间挂着一块铜令牌,上面刻着“卫”字,另一面则刻着“令”字。这似乎是只有王公贵族家才能拥有的令牌。
沈至猜测,这名少年可能是某位达官贵人府上的子弟,于是将其救起,带回车上。
接着,他又翻开一个趴在货物上的胖子,却是目瞪口呆,惊道:“三弟!”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江南沈家家主沈旺失踪多年的沈庄,也是他的堂弟,在沈家孙子辈中排行老三,人称“沈三公子”。
沈至心中不禁感叹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三弟。当年三弟沈庄在凤阳为皇家营建中都效力,据说和在中都历练的卫王殿下相得甚欢,最后又一起杳无音信。刚才那少年莫不是当年从中都凤阳出走的臭屁王爷,大明第十五皇子卫王朱植?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巧了。”
此时谷中还有几人,无不是一身浓烈的酒气,能熏死人的那种。这些人都和沈庄一样昏睡不醒,不知是摔的,还是醉的。
沈至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想着,这些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喝得如此烂醉?
沈至不敢怠慢,立即用自己的骡车先将谷底不省人事的几个人先行送往应天京城卫王府。
很快,卫王府的护卫和应天府的公差们赶到了现场,将散落在山谷中的货物收拾干净,重新装上骡车运回王府。
最近,大明正在紧急动员,大张旗鼓地筹备北伐事宜,准备与蒙元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国战。为了这场战争,几乎所有民间马匹都被强行征收至军营。这使得原本就稀缺的马匹资源变得更加紧张,内地的达官贵人,甚至是尊贵的皇室成员,也只能委屈一下,乘坐骡车出行。
不仅如此,就连远在东洋之外的琉球中山国,这个拥有着一百匹比倭寇还要矮小的马的国家,也毫不犹豫地将其中一半“献给”了朝廷。
等沈家商队随公差到官府做好登记,备好案,已是第二日下午了。
沈庄对一位头目模样的护卫请求道:“军爷,快过年了,还请允许我将沈庄带回家中,自行救治吧。”
那头目双手一辑:“沈老板,我是卫王府护卫,姓董名兴。您救了大明亲王,皇上、娘娘现忙着救人,先赏一百锭宝钞。后面另有重赏,兄弟先在这里提前恭喜您了。至于沈三公子,醒来后问完话,自会送回沈家。”
沈至还礼道:“谢谢军爷,能为皇家分忧,为王爷效劳,是小民的福分。在下沈至,在应天府、扬州府、苏州府、杭州府都小有产业。这些宝钞就留给兄弟们花吧。”
最近这几年,大明朝的皇子们纷纷之国,与此同时,国家还要准备国战,而户部囊中羞涩,没有足够的银子来支撑这些庞大的开支。
无奈之下,朝廷在皇帝的指示下,只得拼命地加印宝钞,仅洪武十八年就加印了一千八百万锭的宝钞。而蒙元最多时也不过发行了两百三十万锭而已。
随着宝钞越来越多,宝钞的价值持续下跌。原本一百锭宝钞可以兑换五百两银子,但如今连二百两都换不到了。长此以往,大明的物价不断飞涨,过个马路都要蹦三蹦,百姓一次又一次地被朝廷名正言顺又莫名其妙地抢劫,生活日益困难。朝廷的公信力也随着这些宝钞一起贬值。
这些银子对于他这样的豪门公子哥来说,也就是一顿饭钱。在年景好的时候,甚至还不够他在秦淮河上喝花酒时打发歌伎们的赏钱。但是对于这些军爷来说,相当于六、七年的合法收入,挣起来还是很吃力的,有时候还要冒着刀口舔血的风险,在战场上和敌人拼杀。
那个叫董兴的军爷很快接下了这些宝钞,对沈到投以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