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得知观音像供奉在东配殿,顺着指引,陈英跟在江锦舒身后,跨进一座灰墙红窗的殿宇内,抬眼便望见九曲莲花灯前供奉的观音画像,菩萨低眉,庄严慈悲。
两人上香叩拜后,又凝神看向画像,这时有人进来,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二位姑娘,可是觉得这画有何不妥?”
闻言,江锦舒下巴微抬,望着那幅观音画像,由衷赞道,“衣如披纱,又若出水湿衣贴身之状,足可见画师笔法沉稳,画技了得。”
顿了顿,她柳眉轻蹙,若有所思说,“就不知画师用的哪家笔法?”
“是曹衣出水描。”
见江锦舒疑惑之色更甚,林砚青手中折扇一展,边得意洋洋道,“用笔细而下垂,讲求线条间疏密变化,此笔法源自西域,姑娘没见过也是正常。”
“西域化外之地怎会有如此精妙技艺,莫不是你胡诌的吧?”
江锦舒刚一转眸,便见林砚青如痴如呆地看着陈英,这种登徒子她见的多了,想也没想便反讽道,“我瞧公子你侃侃而谈,想必也是位丹青妙手吧?”
说着就走到陈英身旁,恰好挡住林砚青灼热的视线。
陈英一直看着那幅画,看着看着,思绪不觉飘远。
想起第一次见言昱安作画的情景,那年言昱安也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只寥寥数笔,便将小猫憨萌可爱的的神态勾画出,笔简而意足。当真是惊才绝艳的人啊,那般恣意洒脱的写意笔法,可是这两年他进了太学,再也没见他作画了。
正神思飘游着,忽然感觉气氛有些凝滞,陈英想起上回在书画斋见他买过画纸,便随口问了句,“林公子也擅长作画吗?”
林砚青哑然失笑,黑亮的眸光紧紧盯着陈英,忽然朝她走近,用扇柄指向墙上观音像,声音一低,反问道,“阿英姑娘觉得此画如何?”
陈英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如实答道,“我其实不太懂画技,但也能看出这幅观音像绘得极好。”
林砚青又是一笑,笑声从胸腔迸出,爽朗畅快又落拓不羁。
他望向陈英的双眸似有光亮闪烁,那目光肆意撩拨着,像矮竹丛细密的叶尖划过她的皮肤,明明轻柔丝滑,却无端地微微刺痛。
陈英掐紧手心,强压下心中羞恼,垂下双眸避开他的目光。
江锦舒听到男子答非所问又无端发笑,眼底的厌恶又加深了。
这人从放生池一路跟到观音像前,还真是贼心不死。她一向瞧不上这类勾缠的浪荡子,平日逛个街市铺肆少不得遇到些有意攀附的寒门书生,不是吟诵几句酸诗,便是借由自报名姓,恨不得学那些话本上来个才子佳人的戏码,从此攀上高枝儿,飞黄腾达。
江锦舒看出陈英面皮薄又不经事,当即想要甩脸子拉着她一同离开。
“方才还问你俩去哪玩呢,竟不想倒在这儿碰上了。”
老太太由着身旁刘嬷嬷搀扶着进来,含笑扫了眼殿内三人,略微转头对着身后的老僧,轻笑道,“瞧瞧,这儿可有比咱们来得早的呢。”
“阿弥陀佛,怕扰了夫人清净,今日寺中并无香客。”
听出话里质询的深意,老僧暗自惶恐,忙又解释说,“那位公子是林老翰林之孙,画技深得其祖父真传,夫人善捐的观音画像便是出自他手。”
老僧一边说着,陈英和江锦舒忙上前见礼,又引老太太去瞧观音画像。得知观音像是那浪荡子绘制的,江锦舒暗自一惊,瞥眼再去瞧那人,神态从容,举止斯文,竟是意外地顺眼许多。
听到老僧那番话,林砚青揣度出眼前老夫人的身份,不卑不亢上前行礼,又趁机给众人讲解观音画像中自己构图巧思的妙处。只是他口若悬河的间隙,总时不时瞟几眼陈英,眼神像有万般丝线纠缠似的,直白又热烈。
陈英见他总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
二人这般情景落在老太太眼里,自然又品出些风情月意,只不动声色地瞧着,装作不知罢了。
待到日渐西沉,林砚青又随老僧一道送老太太一行人到山门前,目送她们的马车缓缓离去。
见马车走远,他便缠着老僧打听,不光晓得陈英是武安侯夫人的义女,还连她出身云州,早年入京投靠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原还担心自己没有功名傍身,怕是高攀不起富贵千金,哪成想竟是天赐良缘。又想到陈英桃夭柳媚般的姿容,一颗心更是突突直跳,整夜辗转反侧。
自那日从红螺寺回来,老太太旁敲侧击,得知陈英与林砚青在书画斋有过一面之缘,又想起那日林砚青几次三番偷瞄陈英的情形,心里隐隐有了主张,便立即派人暗中前去打听。
等人将探听到的消息回禀完,那林府竟也派人上门来了。对方道明来意后,老太太这下心里更加踏实,心觉这段姻缘天定,必定能成。于是又借由请陈英去福寿堂抄经书,想再问一问她的意思。
碍着姑娘家面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