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元英虽不解白锦堂的意思,但到底郑重点头应下了。
他想起家中那个被老父娇惯的无法无天的幼弟,又想想如今应在二楼安睡的白玉堂,觉得白锦堂的提醒还是很重要的。
长兄为父,自己总要对那个弟弟负些责任。不求他跟白玉堂一般小小年纪熟练武功,也要让他不至于做个纨绔子弟。
远在千里之外的,熟睡在乳母怀抱中的庞昱莫名打了个哆嗦。
两人复又在桌边坐下。
此时月色正好,朋友在侧,可惜没有美酒佳肴相伴,让白锦堂很是抑郁。他摇摇已经见底的酒壶,将其随手丢到一旁。
白锦堂挠挠头,像是灵光一闪般眼神突地一亮。
他拔出腰间朴刀,走到一旁,在院中一颗桂树下蹲下身来。
庞元英自然也跟了上来,并不多话,只含笑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
白锦堂一刀一刀剜着桂树下并不松软的泥土,直到挖了一尺见深,才满意的停下手来。
他抬起头,看向仍站着的庞元英,冲着对方招了招手。
白锦堂的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
他一贯少年老成,很少有这般外露的时候,能如此面对庞元英,也说明是真心将他视作友人了。
庞元英心中一暖,也抛去了那些礼教规矩,跟着白锦堂蹲下身来。他看了眼那黑漆漆的土坑,完全看不分明。
“锦堂?”庞元英话还未说完,就被塞进手里的刀鞘打断了。
白锦堂大手一挥,言简意赅,干脆利落地极有大将风度:“挖!”
出身名门自幼娇童奢婢长大的庞元英:“……”
他心中很是思想争斗了一番,但看到白锦堂看过来的奇怪眼神后,到底还是握紧了刀鞘,顺着土坑向两旁挖去。
最艰难的第一铲子下去之后,第二下、第三下也就简单多了。
庞元英也难得起了童心,一边铲着一边与白锦堂谈笑起来:“我听说你们江湖人最是爱惜兵器,你怎么?”
“这朴刀又不是我的。”白锦堂耸耸肩,很是不以为然。
想起白玉堂手中画影宝剑,庞元英哑然:“怪不得。我记得你似是用过一次剑?”
白锦堂点了点头:“剑法是我白家祖传,不过我不大爱使,只觉得轻飘飘的没有意思。”
他举起手中笨重的朴刀,随手舞了个花样,笑道:“还是这刀法自然随我心意。可惜家中没有趁手的家伙,让我很是苦恼。”
庞元英看着他手中那朴实无华厚笨难看的朴刀,也觉得不像。
他虽是世家子弟,但一向不喜太过奢华。但不知为何,看到白锦堂便觉得这人只适合最好的,最好的衣衫,最好的宝刀,最好的兄弟,和最好的……女人?
庞元英暗笑一声,为着心中这一停顿而摇了摇头。白锦堂不过是个孩子,毛都还没长齐,女人还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自己那些还不明朗的小心思也暂不必提。
不过如有一日……
不待庞元英想个分明,他的思绪便被白锦堂打断了。
白锦堂扬了扬手中朴刀,一脸兴奋的大笑道:“找到了!便在这里,庞大哥手上需快些。”
也不问因由,庞元英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自然加快了些许。
两人都是手上功夫精湛的人,片刻后便听得一声轻响。白锦堂得意的哼笑一声,又轻轻刨出一些浮土。
“手上可轻些。”他忍不住叮嘱道。
在星光之下,白锦堂的侧脸忽明忽暗,却也显透出白嫩的脸颊上微红的光晕。庞元英嘴上应着,手上却有些没把住力道。
只听“砰”得一声,庞元英忙收住手力,却也来不及了。
“哎呀!”白锦堂急忙忙将手中朴刀扔到一边,用细白手指探入坑中,捧了个泥坛上来。
他仔细检查了封泥,才长出一口气,斜了庞元英一眼:“庞大哥,这手力与轻功一般,都是要仔细些的。”
庞元英此时已被浓浓酒香勾住了心魂,哪还有心思理他这小小的调侃。他也不让白锦堂动手,仔细震开了酒坛封泥,又取出怀中锦帕,将坛口擦拭干净。
待庞元英抬起头时,正撞上白锦堂得意至极的目光中。他不由得轻笑:“这酒可不会是店家埋下的吧?”
白锦堂稍有些不在的“哼”了一声:“怎么可能。”
两人捧起酒坛,走到桌边。
那桂花浓香似与美酒混在了一起,让人难以分明,闻着便想要醉了。
白锦堂一手提起坛口,高高举起,便见浓稠如蜜的琥珀色酒浆从坛中如丝般流入小小酒杯之中,一滴都未洒出。
“锦堂好手艺。”
“这算得什么!”白锦堂又斟了一杯,才放下酒坛,他将酒杯递给庞元英,笑道,“庞大哥尝尝这酒,看与京中佳酿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