臀部上面只搭了一层布,上面再搭上了一床薄薄的锦被。
留意到卫八娘的眼角余光,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他一惯心理强大,所以很快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说:“我不碍事,本来就是皮粗肉厚的粗人,打一打还能磨掉点儿粗皮,以后长得像个士族的郎君一些呢。”
卫琴莲被他这话逗笑了,一不小心脱口而出:“萧三郎要是皮粗肉厚的粗人,那我阿兄他们就是粗粗人了。”
她一笑,屋内的气氛就松快多了。萧弘请奴仆给卫琴莲搬了个枰来,请她坐下说话,又让人去给她泡了茶端来奉上。
卫琴莲则是让自己的婢女把她专门找来的卫府的棒疮药递给了萧弘,萧弘接过去道了谢,让奴仆拿去收好。
接着只听卫琴莲说:“我们卫家的郎君们挨了打就是用这种棒疮药,就算被打了五十板子,用了这种药也可以在十几日之内痊愈。我听说阿父昨日是让人打了你五十板子?”
萧弘点点头,道:“是我给先生丢脸了,不该在楼云寺和王家的郎君们打架。先生令人打我五十板子,打得对。”
卫琴莲盯着他,问:“你真心觉得我阿父该让人打你五十板子么?”
“……”萧弘垂眸不答。
其实在他心里也觉得那一天又不全都是他的错,还不是那可恶的谢十五娘竟敢抓他,他气不过才抓住她的手想恐吓她两句,最好是把她给吓昏或者吓哭,他也就出气了,断不至于像是嘴巴里说的那样真要“废掉”她的手。
他好歹自诩为一个光明磊落的男子,怎么会对一介女流动手。
只是他一向觉得自己跟谢十五娘不对付,看见她就来气,就想捉弄她。还真是像大家说的,一个人如果第一面留给你的印象不好,后面就很难再对这个人有所改观。
四五年前在谢府后花园,第一次见到谢妙容的时候,他就觉得她人不大点儿,却是鬼灵精怪,牙尖嘴利,果然如同姑姑她们所说,她不像是高门士族之家的女郎,一点儿不斯文,谢家多少辈都没见过她这样,竟然动爪子抓人的野蛮人。
前几日在楼云寺再见她,她给他的印象那是更不好了,不但长得胖多了,而且依旧牙尖嘴利,更是对他也用上了爪子。他当时真得气疯了,所以才抓住了她,恐吓她。要是她不是个女郎,他真得想暴打她一顿,说出去谁都不敢相信,像谢妙容那样一个蛮横的女郎竟然是大名士谢庄之女。为什么同样是大名士之女的卫八娘就和她不一样,看起来又文雅又纤弱。
见萧弘不说话,卫琴莲就觉得自己猜得不错,就是他虽然向自己的阿父认错了。但是内心里未必觉得自己有错。而她这个外人,也不觉得都是萧弘的错。
在她的认知中,总觉得男子打架,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起的争执,双方都动手,都打伤了对方,这就不该谁单方面认错。当日在楼云寺王家郎君和萧弘斗殴,她可是全程看到的,他觉得两边都有错。可最后王七郎和王十一郎的阿父居然上门来讨说法,让阿父不得不惩戒萧弘,打了他板子,才算把这事情揭过去了。
凭什么,凭什么萧弘就得挨打,而王七郎和王十一郎就一点儿事没有,难道只是因为他们王家是士族里头的顶级门阀,而萧家比起他们的门第要差些?
这些疑问,年纪不大的卫琴莲藏在心里,只是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含蓄地向萧弘提出,并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同情。
萧弘当然感受到了卫琴莲的好意,但是她含蓄提出的那些问题他也不能回答她,或者他同样对现在这个世道以门第来看人,以门第来取士,感觉不平。但是推而广之想一下,他们萧家虽然是一流士族里的末流,比不上王谢卫庾这些顶级的门阀士族,但是他们比起地方的二流士族,或者寒族来说,仍然是拥有巨大的优越感,占有的政治和经济资源也更多。
他们既是体制内的受制约和打压者,可也同时是体制内的受益者。如果他彻底反对这种凭借门第出身来占有国家政治和经济资源的制度,那他还有萧家又如何存活,人可以很容易去挖别人的根儿,但是要挖掉自己的根儿的时候,就会犹豫和下不起手了。萧弘年纪只不过十一二岁,才到卫介门下来学儒不过一年多,儒家提倡的那些治国之策他并没有深刻的体会和掌握。所以,现在他也无法回答卫琴莲的问题。
他向她致谢,感谢她送来的药,以及她的善意和关心。说等他好了,她可以常常过来找他一起探讨她刚才提到的那些问题。卫琴莲欢喜地答应了,能和她心目中有朗日之姿的郎君一起谈话,不管谈什么,她都高兴。
在萧弘的心中,也认为多了这么一个卫家的小女郎做朋友,可以让他在建康孤独的求学生涯多些勃勃生气。
——
谢妙容是在一个多月后才晓得萧弘打了板子的事情,这事情还是卫八娘告诉她的。
十月里,谢伯媛托谢妙容做的大圆桌子还有书案和靠背椅子都做出来了,这两套家具送到她屋子后,她高兴地不行。这一高兴,就发了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