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场静司正握着自己的发带出神,这发带是供奉之物,本来有一对,其中一条送给了那只小东西。
说起来,小东西又有什么错呢?错的终究是他,他对天狐血充满贪念,存了生擒天狐的念头,并毫不犹豫的付诸实施。
他向来就是如此卑鄙而又不择手段,不知是不是报应,钟爱的总会毫不犹豫的远离他。
比如夏目,人类如同蜉蝣,百年弹指,他又该到何处去寻这孩子的灵魂?
比如小狐狸,上天注定他们要背负上一代的恩怨刀剑相向,下次见面,不知那双金杏色的眼瞳中是否会满溢憎恶?
他不敢想。
思绪飘远了好一阵儿,他终于施舍一般把视线投向了安倍益材手中捧的降魔铃,翠色欲滴,只是上面布满裂痕,这让他心中有种难言的愤怒。
这种级别的器物,必定会耗费无数心血,不知道那只小东西有多少个夜晚对月雕琢,细细密密的刻下咒文,然后在神明御前庄严的祈福。
这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宝物,如今被毁了大半。
一红一黑的妖瞳冷冽,的场静司面无表情的拔出魔刀,刀刃上一抹血光掠过,幽魅如同魔都的曼陀罗。
大殿里响起了人类的惨呼,安倍益材倒在地上的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功臣的自己会死。
下一秒他就找到了答案,少年身形容颜俊美的魔都之主从地上拾起那串降魔铃,轻柔的拂去灰尘,置于唇畔轻吻。
这上面有那只小东西几十年的气息。
夏目摸摸蹭蹭的从床上醒来,窗外正在下雨,刀灵一身红衣,外罩湖蓝羽织,安静的站在窗前。
夏目看着他的背影,能感觉到一种深重的愤怒。
“按照圣十字会的等级划分,圣子死了,就在山庄后的深坑里。”刀灵背对夏目,头慢慢低在了透明的玻璃上,“这样的杀戮到底有什么意义?人类这种生物……”
夏目披了外套,也走到窗边看雨,沢田家光不知去了何处,不过杀人案他应当也收到了消息,夏目只希望他能快一些,早点结束这罪恶的一切。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世界是罪恶的,一度失望,甚至厌弃自己人类的身份。”夏目抬起眼,浅琥珀色的瞳眸有一瞬的黯淡,很快却又溢满希望的光辉。
“可后来我遇到了很多很多人,恩,大家内心都存在着善念,纵有罪恶存在,终有一天也会无所遁形。”
夏目摊开手,“好人总是有的,侦探先生、蝮蛇先生,还有沢田先生,都在为了消灭这里的罪恶努力。兼定,要一起看看吗?人类会怎样前行?就像一个有缺点的孩子,你总要给他成长的机会。”
刀灵侧过头,嘴唇嚅动了几下,终于吐出那句一直徘徊在心底的话语。
“主君,为什么不是妖怪?”
【你身为人类,那真是世上最残酷之事。】
【纵然温暖却转瞬即逝,永远无法渴求永恒。】
和泉守兼定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任主君,那个英武的剑客,怀抱一腔大义,最终死于枪炮之下。
那时他就想,哪怕沦为妖刀,也不想让人类持剑。
所以他一直沉寂,不出声不作为,看年代久远的鹤丸国永在夏目面前上蹿下跳的卖乖,他向来对这种邀宠般的行为嗤之以鼻,这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他一天一天的看着,每晚那孩子都会把他的本体抱进被子里,用灵力温养着,哪怕在上一代主君手中,他都未曾受到过这样优越的待遇。
灵玉、翡翠,所有利于他成长的东西那孩子砸的毫不吝惜,甚至最终去往千年前的平安京,送他漫天萤火以煅刀身。
那孩子以为他是出不来,其实他只是不想现身。
他到底怕了。
主君鲜血流过刀身的触感还铭刻在他记忆中,浓烈到令人呕血的绝望还残留在他记忆里,他记得当年那一身暗色和服的剑客从马上滚落,扬起一地的尘埃,模糊了头顶的烈阳。
他那时就意识到,人类很脆弱,人类是会死的。
为什么不能像梦境中那样,有一个妖狐的身份,坐拥漫长的生命,踱步于时光洪流之畔,却终身不会被岁月裹挟。
永远明亮,永远纯粹,不死不灭的活着。
夏目为这个问题楞怔了一秒,刀灵的目光几近哀伤。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啊,”夏目摇头苦笑,“无论是身为人类还是妖怪,命运这种东西始终都在发挥作用,哪怕是妖怪,也不一定比人类更为长久。”
见过太多生离和死别,人类和妖怪的概念渐渐模糊。都是努力活着的生灵,会哭会笑会有微小的幸福,纵使人类寿命短暂,作为补偿,他们会过的比妖怪更加精彩。
“时之有限花吹散,此心归于春山风……我很喜欢这句诗。”年幼的孩子眨动眼眸,眼底笑意晕染,是他本人所特有的明亮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