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在四方馆内,正使狄进居于燕京表示不满,还是后来入四方馆主院后,竟然又遭到了一次行刺,都让朝野上下忿忿不平。
只是最新的进展还没有传回来,而西夏那边显然也在行动。
吏员道:“文书中写明了,如李元昊真敢以下犯上,定废其世子之位,以表恭顺!”
“欲废?那就是还说不准废不废了?”
公孙策眼中厉芒闪动:“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李德明果然能屈能伸,每每认罪,却是根本不改啊!”
不少羌民部落的首领都是这样,不重信誉,能屈能伸,要里子不要面子,但如李德明这种知错就改,改了再犯,犯了再改,千锤百炼的,还是少见。
而且李德明的这个“改”,其实只局限于口头层面,姿态放得够低,语气足够谦卑,讲白了就是愿意装孙子,偏偏有许多人,包括宋真宗在内,很吃这一套。
现在这位西夏之主,又来装孙子了。
公孙策知道必须行动了,将书信收好,站起身来,刚刚出门,就听爽朗的声音传来:“明远兄!”
面对眼前一位同样身穿青袍的热情官员,公孙策行礼:“元规兄!”
这就是被太后钦点的另一位监察御史里行,孙沔了,表字元规,越州会稽,即后世的浙江绍兴人,今年三十出头,亦是年轻气盛的低品朝官。
公孙策是以秘书省著作郎,为监察御史里行,孙沔则是以秘书丞为监察御史里行,论本官品级是高于他的,资历更是甚之。
能当御史言官的,没一个好易与的,历史上孙沔就痛骂一群宰执,说王随和陈尧叟都是庸碌之辈,张士逊也是没有远见,会坏国事的,所以吕夷简不举荐贤能的人,而是将这群废物放到相位上,自己看似退居幕后,实则是让仁宗发现最后还是离不开他,再将其请回来执政,果然仁宗再次征召任用吕夷简……
现在的孙沔,还没有指着宰相骂,却同样是才华横溢,锋芒毕露,不过公孙策与这位同僚接触后,发现此人不仅极好宴游女色,而且性情阴狠,交情就止步于普通同僚。
孙沔倒是很热络,主动上前后,又低声道:“明远兄可听说了,夏贼李德明上书请罪?”
身为御史,消息一定要灵通,公孙策并不奇怪对方也得知了这件事,点了点头道:“我正是为此事,要往台院一行!”
“同去!同去!”
孙沔马上意识到这位要出手了,他察言观色,可不觉得此人是被磨去了锋芒,眉飞色舞地道:“明远可还记得张相公之言,‘德明恭顺,不肖其父,其子元昊,当以中华礼仪,教化感染’‘可寻饱学之士出使西夏,为其讲经,去其戾气,使其知是非廉耻’……呵!简直荒唐!张相也是大儒,让他去西夏为李元昊讲学如何?”
公孙策目光微动:“元规兄准备弹劾张相?”
孙沔断然道:“正是如此!”
御史的弹劾,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能打响名声,有了足够响亮的名声,就是晋身高位的前提条件,大半高官显宦,都是从御史开始起家的,包括孙沔如今准备大肆抨击的宰相张士逊。
然而公孙策微微摇头:“张相公擅于内政,不喜战事,此前确实对西夏抱有诸多幻想,然中京行刺的事情传回后,他对西夏再无一句善言,只强调不可轻敌冒进,岂可因过去之言,而遭今日之议?”
孙沔没想到这位会反对,脸色沉下:“明远,如今朝堂之中,还是有一群不愿对外用兵的臣子,若对宰执委曲求全,可会坏了大局啊!”
公孙策不受激将,平淡地道:“我等台谏官,讲究直言相谏,就事论事,秉公心,弃私情,张相公认清了夏贼的真面目,善莫大焉,而那些对夏贼还抱有侥幸之心的,才是我等应该弹劾的对象!”
孙沔猛然愣住。
他突然明白这位的意思了。
不只是针对一个宰相,但凡这个时候对夏容忍的,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