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有些得意地道:“刘府的下人待在府上久了的,不敢说真话,新入府的下人,又不清楚当年之事,确实难以问出,但查案就是要分辨真伪,你们那些衙役问话太粗糙了,怎能获得关键的线索?”
吕安道强忍住没翻白眼,正色道:“公孙郎君既然问出这等重要的线索,接下来还望及时告知!”
公孙策自觉之前提出好的建议,却被赶出刑房,如今算是小小的还以一击,笑着拱手道:“一定!一定!”
且不说这两位的小小交锋,狄进已经拿起案卷,一页页仔细翻看起来。
将刘氏族人和府上仆婢的言语印入脑海,逐个筛选,提炼出关键信息,再与狄湘灵那边探得的消息比对。
片刻后,他开口道:“刘从德要续弦?”
吕安道翻了翻口供,颔首道:“他妻子病逝了已经……三个月,确有续弦的打算。”
狄进道:“刘府之中有大肆操办的准备么?”
吕安道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听下人提及过。”
狄进道:“那需要查一查,续弦的是哪户人家,彩礼多少,三书六礼到了哪一步。”
吕安道记下。
狄进又道:“刘从义嗜赌?”
吕安道点头:“是……他极好赌,常常流连赌坊。”
狄进道:“那必然是在京师赌坊欠债的,欠债多了,谁去还债?他在赌坊里有没有相熟之人,会不会在平日里的言语中,暴露出什么意向?”
“这……”
吕安道依旧答不上来,背后已经有汗了,只能道:“我们去查!”
他本以为线索遗漏只是少许,如公孙策这种富家公子,在下人身上砸钱,才能问出几个衙门不知道的情况,可没想到狄进三言两语之间,发现更多需要调查的线索。
狄进道:“至于秦氏的病重和九小娘子的哑疾……”
吕安道总算有了底气;“陈大府已经去御医院问药,希望尽快治好九小娘子的哑疾,让她能开口说话,说不定就可指认真凶!”
狄进拱手:“学生静候佳音!”
吕安道吁了一口气,被狄进亲自送了出去,公孙策却不走,仔细打量过来:“仕林,你很有把握么?”
狄进道:“就目前而言,还不知凶手是谁,谈何把握?”
公孙策不禁愈发奇怪:“既如此,我都急死了,你怎的反倒半点不急?”
狄进笑笑:“急有用么?既然没用,我只能劝自己,我知道你很急,但请先别急。”
“我知道你很急,但请先别急……”
公孙策低语重复了一遍:“此言听上去直白,却颇有机锋,大妙!大妙!以后我劝说那些急躁无能的查案者时,也要加上这么一句话!”
狄进:“……”
话到你嘴里,怎的讽刺意味就拉满了呢?
当然玩笑之后,公孙策也正色道:“仕林,此案非同小可,如今国子监已有议论,说伱不务正业,欲以话本传奇卖弄才能,结果自食恶果,卷入了太后子侄的遇害者中!简直可恨,你于家中一心苦读,连文会诗会都不参与,到了他们嘴里,却变得如此不堪!”
说到最后,他愈发愤怒,狄进倒不在意,文人相轻,自古如此,何况这个年代娱乐缺乏,八卦在一定范围内其实更具备传播热度,只是有些奇怪:“刘从广的案子传得这般广了么?国子监这么快就知晓了?”
“这就不知了,按理开封府衙封锁消息,寻常人根本不知……”公孙策目光凝重起来:“莫非是故意污你文名?不行!我一定要为你澄清!”
狄进正色道:“明远,你若要帮我,就先暂时置身事外,忽略那边的说三道四!”
如果没有狄湘灵的话,公孙策确实是破案的好帮手,但他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其实是很容易遭人算计的,狄进也不太希望他过于深入此案中。
况且国子监那边,绝不仅限于查案。
专门打击他这个刚刚冒出些名声的并州士子,显然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可如果是太后刘娥与群臣的又一次争斗,那某些舆论风潮,就很有必要了。
如今在国子监中煽风点火的,有可能是偏向太后阵营的官员之子,也可能直接是皇城司的安排,许多士子本就有些不满他这位河东士子,再被有心之人利用放大……
因此就现阶段而言,去国子监逆转风评显然不是理智之举,唯有速速解决案子,才是最好的回应。
“那我便再去查访线索,你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公孙策闻言拱了拱手,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而离开院门,又转身看向那道立于阶上目送自己的身影,又高声道:“有你和包黑子这样能够比个高下的对手,才是人生一大快事,狄仕林,你可千万别栽在这个跟头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