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刘娥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两封信件,是昨夜送入开封府衙的?”
陈尧咨道:“是!”
刘娥道:“刘府宅老于今早入开封府衙?”
陈尧咨道:“是!”
刘娥道:“如此说来,此案的发展,还真为这狄仕林所料中,凶手有假托嫁祸之嫌?依他之意,杀害我侄儿的凶手,是老身兄长府邸之人?”
陈尧咨滞了滞。
他还真的准备引出这层意思,就目前看来,能杀死刘从广的,自是其身边人嫌疑最大,指不定就是至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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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也符合朝堂的需要。
如果凶手是因看了话本,受上面所言所动,引出了杀机,那刘从广就是彻头彻尾的被害者,死得十分无辜,甚至他的女儿还被牵连,被人弄哑,不知能否康复。
但如果凶手本就是刘府中人,且并非因为话本动了杀机,而是早有杀意,欲以话本脱罪,那么无论是亲族相残,还是以仆弑主,都说明刘氏不修德行,放纵私欲,以致于遭此横祸。
这在后世属于受害者有罪论,是要被驳斥的,但如今的年代,却是共识,儒家讲究德才兼备,所谓“德不称其任,其祸必酷,能不称其位,其殃必大”,外戚刘家就属于既无才能,又无德行,出了祸事,当然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因此凶手自是要严惩的,但有了教训,接下来这帮外戚也该安分守己,恢复到先帝在时的谨慎低调了。
可现在刘娥这么一问,陈尧咨却不敢就此认下,回答道:“案情尚未明了,老臣不敢妄下定论。”
刘娥声调微微上扬:“陈卿家年少入仕,历任各职,政绩卓著,都不敢妄下定论,这少年写了一部传奇话本,就敢于家宅中,断言真相?”
陈尧咨目光一凝,刚要解释,刘娥又紧接着道:“这狄仕林现在何处?”
陈尧咨道:“仍在自家宅中。”
刘娥道:“他从未到过现场?”
陈尧咨道:“未曾。”
刘娥淡然道:“这狄仕林既聪慧过人,又要洗脱污名,接下来的案情尽可由开封府衙转述,然不许出宅一步,看他能否寻得此案真凶,还自己一个清白。”
陈尧咨闻言一愕,下意识地就反驳这种不合规制的行为:“此举不合法制!”
刘娥道:“案情自是由府衙调查,然此案确有几分扑朔迷离,老身的侄儿到底因何遇害,需得尽快查明,陈卿家是否也相信,狄仕林天赋过人,有刑断之资?”
陈尧咨被这一军将得极为难受,偏偏他带着信件和公案入宫,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总不能自己驳斥自己,唯有强行按捺下来,回应道:“老臣遵旨!”
话到这里,已经可以结束了,但刘娥又道:“将那话本留下,老身倒要看一看,能让凶人如此在意的,是何公案?”
陈尧咨依言留书,然后行礼:“望太后节哀!臣告退!”
待得陈尧咨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内侍拉开帘幕,一位老妇人端坐,需要节哀的她眉宇间没有丝毫死了侄子的伤感,有的只是思索与沉凝。
片刻后,刘娥伸出手,拿起书册,轻轻翻开:“前唐狄梁公之后么?”
……
与此同时。
垂拱殿外的不远处。
十六岁的少年漫步而出。
他穿着白色大袖襕衫,头束软纱唐巾,腰系五色吕公绦,脚下穿乌靴,整体衣着有种雅致秀逸的气质,若是在外面,肯定会被人当作一位少年文士。
但大内能这么穿的,只有这一位了。
赵祯。
登基已经四年,却还没有半点权力的小皇帝。
走着走着,他看到陈尧咨跟随内侍离去的背影,目露好奇:“茂则,大娘娘今日为何召见外臣?”
刘娥虽然是执政太后,但确实很少召见外臣,朝会之时,她都是与赵祯并列端坐,一起面向群臣,只不过太后在处理政务,赵祯则是聆听,学习治国之道。
而他询问的内侍名叫张茂则,相貌温润,衣着朴素,低声道:“官家,太后娘家出了些祸事,刘崇班不幸遇害了。”
“刘从广么?这个人……”
赵祯想了想,从那次入宫见礼的画面里,挑出一个强作礼数,但气质全无的男子,微微皱了皱眉。
从亲戚的角度上,赵祯和刘从广是表兄弟,但双方既没有血脉联系,前者更是瞧不上后者,不过想到对方年纪轻轻,就这么莫名死了,赵祯眉宇间还是有些不忍,轻轻叹了口气。
张茂则赶忙安慰道:“官家莫伤心,开封府衙正在调查,陈直阁定能将凶手缉拿归案。”
赵祯道:“我倒是无妨,只是大娘娘不可伤心过度了,要不……”
说到这里,他很想入殿探视一番,但真要进去,又有些畏惧这位对待自己一向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