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冰冷的水滴落在陆婉言的发顶，缓缓沁进发间，她一动不动伏在那里，终于再也忍不住，眼眶轰地一热，竟然不敢抬头。
“好。”
陆婉言觉得凄惶，心里空空的，空得叫人难受，让她不能不说话，陆婉言又咳嗽了一声，说：“吃馄饨吧。”
低头打开保温桶的盖子，馄饨焖得太久，早已经糊了汤。面皮都散开来，馅全浸在了汤里，汤面上一层浮油，连细碎的香菜都已经发黑，汤面上微微地震动，泛起细小的涟漪，原来是自己又掉了眼泪。
陆婉言咳嗽了一声掩饰过去，捧着保温桶转过身去：“不能吃了，我明天再给你做吧，明天我再来。”
一直走到门口，陆婉言都没有回头。
慕容雨泽突然几步追上来从后头抱住陆婉言，那样猝不及防，那样大力，保温桶从陆婉言手里飞出去，骨碌碌滚出老远，汤水淋漓狼藉地泼了一地。
慕容雨泽将陆婉言的脸扳过来，狠狠地吻她，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吻陆婉言，将陆婉言死死地箍住，那样紧，如果可以，仿佛想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泪是咸的，吻是苦的
，血是涩的，所有一切的滋味纠缠在舌齿，陆婉言几乎无法呼吸，肺里的空气全都被挤了出去，而慕容雨泽那样急迫，就仿佛来不及，只是来不及。
这世上的一切于慕容雨泽，都是来不及。
慕容雨泽终于放开手，可是他的眼睛还近在咫尺，那样黑那样深，倒映着陆婉言自己的眼睛，里头有盈盈的水雾，仿佛凝结，慕容雨泽说：“请你原谅我。”
慕容雨泽说：“请你原谅我这样自私，我不想再放开你。”
那是陆婉言生平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的眼泪，很大的一颗，“哧”的一声落下去。慕容雨泽狼狈地转开脸，陆婉言缓慢而固执地将慕容雨泽的脸转过来，迟疑地、犹豫地踮起脚尖。
湿漉漉的泪痕在温软的唇下洇干，慕容雨泽慢慢地低下头，慕容雨泽的唇很烫，陆婉言觉得像是烙铁，而自己是冰，每一分热，都会让自己融化一分，仿佛有水滴，泠泠地落响在暗夜里，试探又迟疑。
慕容雨泽重新拥抱陆婉言，深深地，用力地，两人只顾着唇舌纠缠，这个吻那样深切而长久，带着甘冽的烟草气息，慕容雨泽身上的药水味道，陆
婉言身上的温软芳香，一寸一寸将两人点燃。仿佛烟花盛开，明明知道会是化为灰烬，却尽力燃烧尽力绚烂，盛开出最美最耀眼的火光。
陆婉言终于用力推开慕容雨泽，慕容雨泽的眼中还有迷乱的茫然，胸口在剧烈起伏，似乎还想要再次拥陆婉言入怀。
陆婉言用手抵住慕容雨泽，小声说：“护士来了。”
护士早就来了，端着血压计与药杯，年轻的脸庞上全是窘意：“我过会儿再来。”转身几乎是逃之夭夭。
陆婉言也窘得厉害，连忙关上门，沉默了片刻，慕容雨泽终于笑起来，先是无声微笑，然后笑出声，最后放声大笑。
陆婉言又恼又窘，娇嗔道，“你还笑。”
慕容雨泽只是笑：“哎，把馄饨拿来我吃，我饿了。”
陆婉言说：“全洒了，都怪你。”
慕容雨泽十分好脾气地承认：“都怪我。”出其不意，又在陆婉言唇上轻啄了一下，忍不住，又吻下去。
陆婉言推开慕容雨泽，说：“你怎么没完没了了。”
慕容雨泽喃喃说：“我好饿，要不我们出去吃东西。”
陆婉言不理慕容雨泽：“都半夜了，你该睡觉了，还是
病人呢，我也得回去了。”
“我饿了一定睡不着，我们出去吃夜宵。”
慕容雨泽不讲理起来就像是个小孩子，非得要到那块糖不可。
最后两个人终于还是溜出去了，蹑手蹑脚，走过护士站的时候，几乎是慢动作，活像是做贼。
那位出租车司机竟然还在等陆婉言，把车停在车道边，自己在车里打盹，陆婉言觉得十分感动，的哥却呵呵直笑：“没事没事，反正这下半夜了，也没别的生意。”从后视镜里望了慕容雨泽一眼，说：“哟，原来是忘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怪不得回去找了这么久。”
陆婉言“哧”地一笑，觉得这城市的出租车司机都是名不虚传的好口才。
最后慕容雨泽决定带着陆婉言去吃麻辣烫和烧烤，下半夜的小店只有寥寥几个人，陆婉言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只顾打量油腻腻的桌子，桌子中间挖了一个圆洞，嵌进去的盆子里咕嘟嘟煮着成串成串面目可疑的东西，乍看上去有海带豆皮之类，还有的像是什么肉串。
一桌上围坐着三四个学生模样的人，大冷天的还喝着啤酒，划拳吆喝，自有慕容雨泽们的快活，另一桌上
是一对情侣，很年轻，都没有二十岁，女的也许是哪个酒吧的招待，刚下了班脸上还有浓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