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咳嗽了两声,转身走到了火盆的旁边,弯下腰,将一个烤红薯捏了起来。拿在手里来回的掂着,说道:
“当然是帮你把以突找出来,杀掉他。”
石余恒嘉眨了眨眼睛,冷笑着,用轻佻的语气说道:“那你去找啊,你叫我来干什么?杀完了告诉我,我带着大军围剿,劝降。”
沈留祯抬起清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将红薯掰了两半,一半递到了他的眼前,问:“你吃吗?”
“不吃!赶紧说!”石余恒嘉本来就因为自己的差事没有办利落而烦躁,再对上沈留祯这种的,他时刻都处在爆发的边缘,全然没有了从前那般轻松随意的气度。
沈留祯笑了一下,全然没有放在心上,随手又递给了独孤坚,独孤坚倒是接了过来。
只听他一边扒着红薯皮,一边说道:
“我来时,跟陛下请了一道圣旨,这旨意还得劳烦将军派人,写成告示,分发在两军交火的前线周边郡县,让对方全知道才行。这事情我没有人手,没有将军的帮忙,我做不来。”
石余恒嘉眯了眯眼睛,有些好奇,问道:“圣旨呢?”
沈留祯咬了一口烤红薯,吞咽了两口,拿着袖子遮着嘴,说道:“对不住各位,我还没顾上吃饭,太饿了……刘大哥,将圣旨取来给恒嘉将军看一看。”
刘亲兵气哼哼地去了,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了一个竹筒,回来直接递给了石余恒嘉。
石余恒嘉倒是顾不上跟别人斗气了,急忙将竹筒打开,将卷着的纸张从里头拿出来看了一会儿,顿时皱了眉头,看向了沈留祯问:
“这又是你出的主意?合安和以突都是一丘之貉,让合安继承穆合王爷的爵位?这不是等于跟叛军妥协了,由得他们占地为王,跟朝廷对着干吗?”
沈留祯几口将红薯咽了,刘亲兵立马将浸了水的帕子递给他,让他净手。
沈留祯摆了摆手,也不顾形象了,直接将椅子往前拉了一下,坐在了炭盆前,又拿起了一个,一边扒一边说:
“我当初放了合安君的时候,就跟他说过了,会帮他,现在也是该帮的时候了,趁着这个机会,再给想要投降的人一个机会,让他们去投靠合安。以突是不会这么干看着的,他们必定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将这告示放出去之后,将军只管让军中的斥候细作,都将耳朵竖起来,眼睛放大了看着,找到以突的人,杀了他们。”
石余恒嘉眨了眨眼睛,想了一通说道:“他们要是打不起来呢?你这个告示一出,陛下金口玉言,就算是将那些叛军招安了。他们要是一起认了降,都呆在封地,你怎么办?”
沈留祯听闻就笑了,他没有抬头,看着眼前的炭盆,炭盆中红色的光亮,照得他的脸也有了红光,明亮的眼睛里头似乎住着地狱冷酷的恶鬼,他声音低缓地说:
“将军说笑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不论是合安还是以突,他们都没有那个气度,能容得下另一个人活着。他们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石余恒嘉是头一次见沈留祯露出如此“深沉”的一面,他的印象中,沈留祯一直都是那种嬉皮笑脸不要脸的小孩儿模样。
而他此刻的这种“深沉”,却像是一个见惯了人心险恶的老翁,带着感叹世事无常的叹息,叙述着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石余恒嘉眯了眯眼睛,声音也不自觉地跟着低了许多,认真地说:
“他们毕竟是亲兄弟。”是提醒,也是辩解。
沈留祯紧接着说:“正因为他们是亲兄弟,才会不死不休……”他顿了顿,扭过头来问,“要不然,恒嘉将军跟我打个赌?”
……
招降的圣旨在人手的布置下,很快就在各个郡县张贴了起来。消息经过了利益相关,或者敏感之人的口中,很快就传到了以突和合安的耳朵里。
不,应该是叛军所有人的耳朵里。
陛下以昔日情义为由,下旨让合安继承了穆合王爷的王位和封地,并且答应只要投降,以前的种种罪责既往不咎。
这一下子,以前的态势立马就不一样了。
从前,以突和合安虽然有争斗,但是他们好歹还有共同的目标,就是保住自己的命和势力,在和朝廷的对抗中,站稳脚跟。
所以,在前期被朝廷有针对的分化走了大部分兵马之后,以突和合安因为危机,暂时达成了一个和解,互不干涉。
现在呢,明摆着,合安以及跟着合安的人,不必争斗就可以站稳脚跟了。
冬日里头当一个叛军,虽然有一些鲜卑贵族暗中观望帮忙,但是因为天气严寒,又居无定所,有多少人能抗的住这样一个安逸的诱惑呢?
一处石余鲜卑的老将的府邸中。
以突看着那张被揭了的告示,气得一把将其撕了个粉碎。带着墨迹的白色纸片飞的哪里都是。
已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