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王爷,让我死也可以,好歹让我死个明白!谢家女郎和宋国校尉如何能是同一个人?!如此荒谬的说法,可有实据?!”沈留祯梗着脖子不敢动,义愤填膺地问,声音比谁都大,透着不怕死的耿直。
实际上他怕的手都在抖,强行用愤怒在掩饰自己的害怕罢了。
崇肃王爷看着刀下之人,见他的一双眼睛直直地与自己对视,毫无心虚遮掩的意思,心下已经信了五分。
“……你当真不知道?你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又是邻居,怎会不知?况且恒嘉说了,你早就知道她是有武艺在身的人!”
沈留祯将石余恒嘉恨得牙痒痒,激动地说道:
“既然恒嘉将军说了,那王爷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陛下也知情吗?谢家女郎会武艺我是知道,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会成了宋国校尉。宋国何时能有如此魄力,容得下一个女子从军?!”
“她隐瞒了女子身份入了军营又有何不可?自从上次一战,宋国大胜,她现在从校尉升了中郎将,在宋国名声大噪。也正是因为她名声大了,引得宋国人来寻她的出身来历,才引出了谢家女郎叫谢元,从小好男装,精通武艺的事情。”
沈留祯眼神一晃,从崇肃王爷的这段话和语气中,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来。
按照崇肃王爷忠厚耿直的性格,他若是已然查证了那个宋国校尉便是谢元,就不会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词了,而是会直接下结论,说已经查证宋国校尉便是谢家女郎女扮男装进的军营……
何以用“引出了”这三个字?
说明……他只是怀疑,有猜测,却没有足够的实证。
想到此处沈留祯慌乱的心安稳了许多,脑子也清明了——
是啊,若是有足够的实证,这么大的事情,崇肃王爷早就禀明陛下,或在朝中公诸于众,光明正大的治了他的罪。
何必半夜堵着宫门将他请过来,亲自动刀要杀了他?
他是在诈他……
沈留祯的眸光在烛光的照耀下亮如星辰秋水,干净地透着纯真,声音平稳,循循善诱,问道:
“王爷,我那未婚妻确实好男装,精通武艺,可她便一定是宋国的校尉、中郎将吗?
男扮女装入军营?……这太过于荒唐了,宋国的那些人难不成都是瞎子,男女都看不出来?
若是只因为名字相像,便将两个人当做一个人……王爷,一个“元”是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只要家里头行一的孩子,取名叫一个“元”字的数不胜数。
王爷与其相信,谢家女郎男扮女装进了军营,成了宋国的中郎将,不如相信两个人只是恰巧名字听着一样来的靠谱!”
崇肃王爷听到此处,执刀的手已经松了,又看了沈留祯一会儿,就将刀给放了下来。
他转过身,宽厚的肩膀微微松懈,头上黑白的乱发相间,仿佛他放下刀的那一瞬间,精神气便从他的身体里头消失,又恢复成了往日那种颓唐的感觉。
“你走吧。”他说。
沈留祯看着他的背影本来不敢动,一直梗着着脖子狼狈地僵直在那里,听见崇肃王爷发了话,他才从胸腔里头松了一口气出来,艰难地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才窸窸窣窣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站起来之后,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和衣服,依旧规规矩矩地朝着崇肃王爷的背影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开。
正当他庆幸自己侥幸逃出生天,躲过了这一劫的时候,脚还没有迈过门槛呢,就听崇肃王爷突然出声,说道:
“沈留祯,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若是有朝一日被我发现,你成了宗爱第二,本王一定亲手斩下你的人头!”
沈留祯吓得一个激灵,他闭了闭眼睛又将自己抬着的脚收了回来,转过身来对着崇肃王爷躬身,文质彬彬,又带着些不满和嘲讽说道:
“王爷,若是有那一天,希望王爷能光明正大,利用律法将下官斩了,而不是动用私刑……这有损您的名誉。”
崇肃王爷没有动。
沈留祯抬了眼皮子又看了他两眼,这才施施然地转身离开了。
到了门外之后,寒冷的夜风一吹,沈留祯才知道自己身上早就被冷汗浸透了,冰冷透体。
“这么快就出来了?”刘亲兵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边搬马凳,一边问。
沈留祯抖了一下,脚下一歪,那从容不迫的仪态便破了。
他耷拉着肩膀,踩着小步子跟个腿脚不便的老头似的,颤颤巍巍地往马车跟前挪,声音颤抖地问:
“快……快吗……我怎么觉得……我又过了一辈子了?”
刘亲兵听见他的声音不对,抬头一看,才察觉出他的异样来。连忙上手去搀扶他,焦急地问:
“你怎么了?”
“腿软了……快走快走。”沈留祯一边说,一边艰难的爬上了马车。
刘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