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垂着眼皮子看着穆合王爷,一双桀骜的丹凤眼,本就上扬的眼角更加明显了些。
她有些头疼地看了看周围的动静,没有搭理穆合王爷的话,而是直接拽起了他的一条胳膊,就往陷阱处拽。
一个成年男子,还是很胖很壮的成年男子,即便是谢元经常练武,拉起来也颇为费劲。
更何况她还有伤没有养好,又压低了身子漫山遍野地跑了那么久……
穆合王爷眼皮子已经打不起来了,只是微微地睁着一条缝,保留着些许的意识。
他甚至连个凶狠怨恨的表情都摆不起来,一副木然的模样,任由谢元拖拽着他。
因为拖拽的痕迹,倒地的杂草上留下了一条颜色艳丽的血路。
谢元看着那些血迹,一边拖一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说了一句:
“他……”她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还得伪装成意外?……能杀了人就很不错了……真麻烦!”
她的话传到了像是一摊死猪肉似的穆合王爷耳朵中。
他模糊的意识突然就明白了:这是沈留祯的人……
真是沈留祯设计来杀他的。只是他防着他下毒,防着他收买人心,却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种策略,除了那个汉人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因为鲜卑人杀人,绝不会有这么多的套路。
被谢元拖拽着,他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已经离开了身体,手脚已经不听使唤。
可是意识却一直来回飘荡着,断断续续地想着很多事。
突然,他眼前就出现了今天来时,在军营里头的那一幕:
营帐前的汉人少年,一身的广袖儒衫,被风吹得极为灵动,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他带着所有汉人书生的都会有的那种软弱、又自命清高的讨人厌的模样,抬着了一根手指,虚指着天上,轻飘飘地说:
“我如今是大魏国皇帝陛下的眼睛,说不定凭着这层身份,能将那大雁给瞧下来一两只,也说不定啊……”
也说不定啊……此时他才听出来,这句话,是意有所指……
他真的将他这只大雁,给瞧下来了……
谢元不知道穆合王爷在想什么,在她眼睛里,这就是一具刚刚断了气的死尸。
她伸手将他身上的箭矢给拔了下来,放到了身后的箭袋里,又转身看了看那陷阱里头的布置。
陷阱的坑洞下头,立着削尖了的木头桩子,像是块针板似的朝天竖着锋利的刺。
里头已经躺了两匹被刺穿的马——肢体还在抽搐挣扎,还有两个亲兵的尸体。
幸亏其余的马跑了,没有死在这里……
若不然的话……她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拖动一匹死马,往陷阱坑里头扔。
留在外头不就露馅儿了吗?
谢元又看了看穆合王爷身上中箭的地方,对照着陷阱里头的木刺,大约对照了一下,拖到了合适的位置,就把他给推了下去。
她看着已经被穿胸扎透的死尸,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喘了几口气,就连忙转身去拖另外两个亲兵去了。
木刺那么粗,怎么也能掩盖住箭矢的伤口。
另外两具亲兵的尸体依旧如法炮制……
沈留祯或许就是怕不保险,这陷阱坑挖的极大,扔下了两匹马,五个人,还有空余的地方。
正在此时,谢元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远处的树林子外头,影影绰绰有人的影子往这里来。
她连忙蹲下了身,看着地上那些触目惊心明显的血迹,一时间慌了起来……
还有这么多没有收拾完呢!
谢元手上动作加快,连忙将佩刀给拔了出来,将那些粘了血的草一顿割,拢着就扔进了陷阱坑里。
眼见着那些人越靠越近,还有两处比较远的血迹没有处理。
于是直接将割不干净的地方,拿脚搓了搓,又用刀扬起了尘土,将血迹盖上。
然后跑到了远处的那两处血迹处,又是一顿搂草割,手上又急又快。
多亏了当年在西南那种地方呆过,她这熟练的割草能力,就是在那个时候学来的。
割了是割了,地上的血迹也让她给盖了,可是她再也不能冒险回去,将这些草扔到陷阱坑里。
陷阱坑面上是一片空旷的空地。她要是现在过去……人家抬个眼皮子,就会看见这儿有个人。
于是谢元将那些带血的草往怀里一抱,转身就跑……
她也顾不得这意外现场伪造的合不合格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让人发现是她做的事情,再跟踪过来。
于是谢元一口气不停,抱着带血的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躲躲闪闪地就往沈留祯那里赶。
身后有震惊和呼喊哀嚎的惊惧声音,远远的顺着风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