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族的族老穆合王爷竟然到了帐子外头,来亲自迎接沈留祯……这是很反常。
因为虽然沈留祯拿着皇帝的手书,上头写了“如朕亲临”四个字。
但是他们已经不怎么将皇帝放在眼睛里头了,自然也不会将他这个皇帝的“眼线”放在眼睛里头。
只不过碍于表面,强忍着不满,不为难已经很难得了。
所以,当沈留祯转过了身之后,见到了穆合王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确定,上次的刺杀,一定是跟他有关系的。
沈留祯笑得温和。
穆合王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查看他有没有受伤,凶狠的眉眼挑了一下,沉着声音问道:
“听说,有人去刺杀你?”
“是。”沈留祯很是平淡的应了一声,“多谢王爷关心,在下平安无事。”
穆合王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仰天“哈”了一声,浓密的眉毛凌厉飞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说:
“少跟我来你们汉人虚情假意的这一套!你心里肯定以为,派人刺杀你的人是我,可是我告诉你,你在我眼睛里屁都不是,还够不上我费那个心思!”
听到这里,谢元微微抬了一下眼睛,看了眼穆合王爷,又很快的低下了头来。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不客气”的掌权之人,这说话也太直白了吧。
沈留祯也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这个话该如何接下去。
难道要点头哈腰的称“是”吗?那岂不是承认了自己屁都不是?
不说别的,他现在是领了皇命的“钦差”,这么丢自己的人不行,那丢皇帝的人就更不行了。
“既然王爷如此坦诚,沈某也不得不说些心里话了。”沈留祯一副沉思的模样,抬脚上前了一步。
可是他被颠的腿软,头还有些晕,本来仪态端方、正义凛然的这一步,却微微晃了晃,短了些气势。
他勉励自己站稳了,扬起了脸,看着穆合王爷说道:“这自来衡量要不要杀一个人,一般有两种情况:
一,其人无足轻重,杀了他毫无后果代价,那一挥手杀了便杀了。对此则无需衡量,直接动手便是。
二,其人背景深厚,利益关系重大,若是动了手,风险极大,很有可能招来灭顶之灾。可是,其是彼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非杀不可。”
沈留祯转了半个身子,半阖着眼睛看向了一旁的地上,又往一侧踱了两步,错开了与穆合王爷的视线,声线缓缓,带着些感慨,接着说:
“沈某倒是希望王爷将我视作那二者中间之人……关系重大,视为贵宾,又不至于是眼中钉肉中刺的……而不是所谓的‘屁都不是’。”
他偏了偏头,用一个眼尾的余光,略微谦卑地低了低头,说:“……如此,在下才能更安心一些。”
穆合王爷凶狠蛮横的脸上面色变换,他看了一眼旁边看戏的石余恒嘉一眼,大手一挥,冷哼一声说道:
“谁他娘的管你怎么想,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爱信不信!”
说罢,他就带着人,转身走了。
石余恒嘉看了沈留祯一眼,眼神中有一丝的惊讶和刮目相看的意味,就连忙朝着穆合王爷追了过去,喊道:
“王爷,等等我,我带来的人如何布防啊……”
沈留祯看着他们的背影,眸光闪动,淡淡地说了句:“走。”就带着谢元他们往另一侧走去。
他脚下软,像是踩着棉花似的走不稳,还慢。
谢元那个急性子,直接上去搀着他的胳膊,两人一直进了一个帐子里头,刘亲兵就顺势守在了帐篷的门外头。
谢元左右看了看,又竖着耳朵听了听动静,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才敢开口,说道:
“你不是一向喜欢装乖扮巧,伺机而动吗?怎么这次直接跟那个穆合王爷对上了?”
沈留祯找到了帐子中的水壶,喝了两口漱了漱口,便往帐子中的床榻上一摊,头晕似的抬手臂遮住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都说了,我是‘装乖扮巧’,又不是‘装傻扮痴’,像他们这种不知道礼义廉耻为何物的人,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他们更加觉得你好欺负,更看不起你。我可不想沦落到被人随意践踏的地步。”
谢元走到了一旁,坐在了案几前头,打量着帐子里头的摆设,随口说道:
“那你何必这么累呢,直接硬气一点多好。”
沈留祯移开了手臂,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睫毛扇了扇,可怜巴巴地说:
“硬气容易挨揍,我又打不过别人。”
谢元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向了沈留祯,半晌说道:“说的也是。”
沈留祯见谢元这么认真地同意了,又觉得好笑,他遮着眼睛又笑了两声,突然想起了什么,慢吞吞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