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谢元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家赶的时候,沈留祯也坐着马车,走在回谢家的路上。
刘亲兵驾着车,一边赶路一边不解地问:
“这个时候,你往家跑什么?现在好不容易嫡皇孙笼络了几个得力的,围杀了宗爱那个太监,准备重整旗鼓,正是用人封官的时候……现在缺席,也太可惜了。”
沈留祯听闻,开了车门,往外头坐了坐,揣着手说道:
“哎……我前头那么大张旗鼓的跟宗爱同流合污,现在宗爱倒了,我留下来等着旁人跟我算账吗?”
刘亲兵说:“嗨……嫡皇孙不是知道吗,你那是卧底的奸细,不是真的投靠那个太监,合该是论功行赏才对,那就更不用跑了。”
“可关键是,嫡皇孙知道,但是其他人并不知道啊……现在不管是那些原先喜欢太子的汉臣,还是看不惯宗爱所做作为的鲜卑贵族,哪一边都不会待见跟着宗爱的人的。
尤其是我这种无权无势,不大不小的跟班,极容易被推出去泄愤。”
他望着空气长叹了一声:
“现在正值嫡皇孙是否能得人心,登基的关键时期,就别让他因为我跟人扯皮了,与他与我,都没有好处。”
刘亲兵听了之后,终于懂了。手中挥舞着马鞭子催着马,沉默着又走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不是我说……你挺适合当细作的。虽然说沈将军人情达练,但是他不识字,心思通透爽快。我是没想到,他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
沈留祯斜着眼睛不满地朝着刘亲兵的背影飞了个眼白,调皮的撅了撅嘴说: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有这么个爹……”
他说到此处,眼神晃了晃,突然问道:“哎……你说,我是不是随我娘了,我娘什么样?她也喜欢看书吗?”
刘亲兵“嗨”了一声,说道:“这我哪儿知道,我跟着将军的时候,夫人就已经过世了。不过听将军说过,你娘是他在村子里头一无所有时娶的,人朴实漂亮贤惠,性子很讨喜。想来应该跟将军一样,认不得几个字,更谈不上喜欢看书了。”
沈留祯听闻,眼睛望着虚空处,不由地想象着那个从未谋面的娘亲是什么模样。
可是想着想着,一个漂亮农妇的模样,就渐渐变成了谢夫人的脸。
谢夫人——他的师娘,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让他觉得像是亲娘的人。
他想到这里,不由地催促:“还有多久能到啊,这也太慢了。”
“这已经够快了!”刘亲兵不满地说道,“你也不怕把你的肺腑给颠碎了,嫌弃慢,骑马多好啊?”
“不骑不骑……能躺着绝不坐着,这么远,谁要受那个罪。”说着就关了车门,转身又爬到了马车里头的软垫子上。
……
此时谢元已经到了南朝与北朝的边境线上。
如今的临江城,虽然还有她的家,她的亲人,但是实实在在是敌人的地盘。
她不能再骑着军马,一身戎装的往那边儿去。
于是只能找了当地的驿站,换了匹普通的马,又换了身衣服,将腰牌还有衣服全寄存在了驿站之中。
当然,普通江湖人的衣服里头照样穿了层木甲,掩盖着自己女郎的身份。
然后就越过了边境线,往临江城而去。
她一路上都没有怎么歇过气,但是当她看见河边那所别苑的院墙之时,小时候的记忆与眼前的景象重合,突然生出了些近乡情怯的情绪来。
于是放慢了速度,慢慢地往那门前去。正在此时,一队人马从谢元的身后来,飞驰而过。
骑在马上的人扭过头来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又将头转了过去。
那里头四五个她都认识,是家里头的家仆护卫,其中有两个还是曾经跑到军营里头去找过她的人。
谢元以为他们会认出自己,心都已经紧张起来了,结果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谢元看着他们飞驰而过的背影,不禁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自己跟离家的时候比,已经差到让人认不出来了吗?
……那些人都是瞧着自己长大的,不能够吧?
正当此时,只见其中一个人突然“哎呀!”了一声,猛地拉住缰绳,扯得马匹一阵嘶鸣,然后转身朝着谢元又跑了回来。
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灯笼照亮似的到了谢元跟前,眼睛里的惊喜越来越重,拉住了马匹问:
“阿元!真是阿元,我说怎么瞧着眼熟至极!”
谢元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说话,那个护卫就骑着马一阵风似又奔了回去,报信去了。
一路上不停地高声呼喊:
“阿元回来了……阿元回来了……”
那些错过她的几个人听闻,又纷纷骑马跑了回来,围着谢元乱做了一团,惊喜地不知道跑了几个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