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谢元张嘴喊了一声,就没了下文。因为她可以预料到,如果她直言自己对如今的路有些犹豫和怀疑,那师父肯定会直接劝她回家去。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她虽然觉得打仗良心上有些过不去,想不通。但是回家也绝对不可能。
所以她决定,在自己想明白下定决心之前,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的好。
“怎么了?倒是说啊!”沈父见她脸色犹豫不吭气,于是开口催促她。
“没什么师父,我就是有些担心,自己做不好。”谢元说。
“嗨……你就按照你平时的那些路子走,师父对你有信心,啊,有什么难题,直接来问我。”沈父说道,然后就又坐了回去。
自从他受了伤,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回来,尤其是在这潮湿的西南,总是阴天下雨的时候,觉得麻痒疼痛。
他看着谢元又长高了许多的个头,笑了出来,一拍腿说道:“哈哈哈……也不知道留祯那个懒货,现在个子有没有你高。”
谢元听见这个话,一直阴郁的心情也顿时好了起来,说道:“我也觉得他没有,我从小就比他高一点。”
沈父却又转了话锋,说道:“那不一定……男儿到了年纪会窜个子,你到底是……”
他突然就止住了话头,叹了一口气,将后头的“女郎”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他知道谢元不爱听,也怕说出来,养成了习惯,回头再漏了底,索性直接将这个话题给揭了过去,转而说起了军情:
“飞鸽传书,北夷人那边出了大事。先是太子石余天真死了,这还没到三个月呢,他老子石余佛狸也死了。现在朝政落在了一个太监和一众鲜卑族老的手里……
从前的时候,这一对父子,一个主军事,一个主政务,配合的那叫一个好。三面对敌,他们都没有落过下乘。
如今,这两个大敌先后去世,皇帝又动了心思,想趁着这个乱,进攻魏国。可是,两年前那场仗,他输怕了,有些犹豫不决,所以才有了这个调令。”
谢元听出了沈父的话音,于是问道:“师父,你觉得这场仗打不起来?”
沈父又叹了一声,说:“我已经上书,奏请皇帝打消念头了。”
“为何?”谢元有些不明白,“机会难得,尤可为啊。”
沈父说:“现在看着北魏虚弱,其实咱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自从上次一仗败了之后,到处都是跳起来的刺头,按到现在才算是抚平了。
这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粮草和补给……跑到别人地盘上打仗,远行军,这粮草就更重要了。
可是如今你也知道,咱们的粮草朝廷一直是缺着的,还得自己想办法。
再一个,魏国鲜卑,那本来就是从狼窝里头挣出来的一头狼王,人家现在只是朝堂上缺了两个能人,但是兵还是原来的兵,这两年他们平了周边,除了北面的柔然还在打仗,比之前两年,形势已经松了很多。
你想一想,两年以前,他们魏国三面受敌的时候,咱们还是惨败呢,如今去打……能有几成胜算?”
谢元想了想,说:“我倒觉得不一定,自古良将难求,像石余佛狸那般的威名,当世难找出第二个,没有了他。如今他们朝中又混乱,军心不稳,说不定真的能讨到便宜。”
沈父说道:“如果赢,那肯定也是险胜,打一场仗,伤筋动骨,也得算一算这花费的代价,值不值当。总之……话该说的都跟皇帝说了。端看他怎么决定,无论是战还是停,听令行事便是了。”
沈父又看了沉思的谢元一眼,说道:“有了调令,你又升了校尉,等这趟回去,正好回家让你爹娘看看你好放心,他们经常来信,跟我问你的情况。”
谢元脸上的愧疚神色一闪而过,问道:“他们最近还好吧?我上一次给他们寄信,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不知为何,我写了信回去,他们从来没有回过。”
沈父皱了眉头,一双大眼睛都纠结小了一号,说道:
“那还不是怕你不爱听……我听你爹说,你娘给你写了好多信,可是就怕寄过来,你觉得她在阻挠你,你收到了不高兴。所以什么都没说。”
他说罢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跑了那一回,差不多要了他们半条命,好不容易找着你了。就怕你再跑了,回头找不着你。”
谢元咬了一下嘴唇,心中内疚不已。
一阵沉默过后,谢元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师父……北朝这么乱,留祯给太子长子当伴读,不会有事情吧?”
沈父笑着说道:“放心吧……你爹把他当宝贝,在平城给他置办了个宅院。况且他跟个人精似的,只要他不上战场,我对他很放心。”
谢元心想也是:沈留祯从小就经常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师父这是早就习惯了,从来没有不放心过。
就是不知道他在那里,有没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