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祯,我娘说,出了汗不能在风口上吹,容易着凉。”
沈留祯从梦中惊醒,一转头,就看见谢元的小靴子蹬在他旁边的门槛上,靴子筒翻了下来,他弯腰绑着里头的裤腿。
他一边用束带缠着裤脚,一边说:“快去洗澡吧,吃了饭早点来。”
说罢利落地将黑色的靴子筒往上一番,就跳过了门槛,飞快的跑走了。
沈留祯揉了揉眼睛,懵怔地看向了院子里,却正好看见他爹对着他失望的摇了摇头。
沈留祯不服气地瘪了瘪嘴,刚刚散走的酸气,又涨了回来。
……
……
吃完了早饭,沈留祯拿着谢父给他的那本论语,软着自己的腿脚,慢吞吞地到了谢家的学堂。
学堂上并排摆了两张桌子,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放置在桌上,窗明几净,风气俨然。
沈留祯站在开了半扇的门口处停了下来,望着屋子里发呆。
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纸页和墨水的味道,似乎就隐藏着他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却明确喜爱景仰的东西。
可是他喜欢的具体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突然,谢元像是一阵风似的出现,推开了剩下的那半扇门,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跑了进去,然后装模作样的乖乖坐好,用一双丹凤眼斜觑着呆愣在门口的沈留祯好一会儿,终是提醒道:
“站在门口干什么?丫鬟告诉我,我爹马上就来了。”
沈留祯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跑了进去,。
坐下之后,他见谢元精神抖擞,自己却跟掉了半条命似的,又想起来早上吃的那些酸气,于是阴阳怪气地说:
“那么能跑,平时一定没时间读书吧?怪不得师娘说,她想要我这样的儿子呢。”
谢元听闻皱了眉头,使得那双颇具威势的双丹凤眼更加细长了些,像个大人似的。
她瞪着沈留祯那副若无其事的侧脸,火气噌噌地往上涨。
刚想说别以为她忘了前天的事情,谢父就进来了,连忙坐好。
他满意地看着两个小娃站起身,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早”。
“有留祯在,这家学的学堂,也像个学堂的样子了。”谢父笑呵呵地说,“咱们今天先讲论语。论语是收集孔子极其弟子言行的圣贤之作,是儒家学派的经典,为人臣,为君子,为立身处事,不可不读……”
谢元突然站起来,说:“爹,论语我都学过了,我要学其他的!”
沈留祯顿时僵住了,刚刚还讥讽谢元读书不好,现在立时就遭打脸了?
哦,他忘了,在他被他爹强逼着学武,为了能读书而整日挨打的时候。
谢元守着谢家得天独厚地条件,再不好,也比他这个摸不着书本的强啊。
这回真是丢人丢大了,他郁闷地想。
只听谢父颇为严厉地说:
“学是学过了,学会了么?到如今字都写不好,还讲其他,什么时候你能练好字,抄录一本自己的论语,我就教你其他的!”
沈留祯听闻,差点笑出声来。
“爹,你看他笑我!”谢元指着沈留祯愤怒地说。
沈留祯连忙止了笑,装作歉意的样子,眨了眨眼睛。
“笑你怎么了?”
谢元被梗的说不出话来。
她家里人怎么就没有一个站在她这边的?!谢元气愤地想。
再看看沈留祯,明显他就在憋笑,那种得逞的欠揍模样,真想按着他打一顿。
谢父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温和地说:“……为父对你要求不高,你好好练字,把字练好了就行了。”
说罢就转而就认真地问沈留祯,昨天看的怎么样,可有什么不懂的,然后就开始十分认真的给他纠正一些读音错误,还耐心地将字的书写比划都说了。
问完了之后,根据沈留祯的进度,领着念了两页,然后就让他们开始了早读的背诵。
谢元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些,心里头有些发酸。
她再不喜欢读书,也能看得出她爹教她的时候,跟教沈留祯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
教沈留祯的时候,更认真,更细致,要求也更高。
若是平时,他爹跟她说,对她要求不高,只要字练好了就行。
那她估计得一蹦三尺高,觉得这是她爹对她的宽容和疼爱,早就跑出去玩了。
因为她实在是耐不住性子在屋子里久坐。
外头大好的天地,处处都有惊喜,比之对着这几个方块字反复较劲要有意思多了。
可是现如今有了沈留祯对比,她才隐约觉得,他爹对她的这种宽容,并不一定是好的。
谢氏是以诗书典籍传家的,家谱上出过好几位德高望重,青史留名的文臣,不甚出名的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