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定神道了个万福, 跟在陈太初和六娘身后去给崇王和越国公主见礼。
赵瑜松了一口气, 笑着招呼众人随意坐。众人围着落英潭坐了半个圆,眼前瀑布如三条素锦断山画障,落入潭中水珠四溅, 似有轻烟。看身边人, 更似在画中。另一半的潭边, 却只有赵栩一人还站在树下。
赵瑜招手:“六郎,过来坐。”
赵栩任由月白宽袖长褙子松松敞着,抬手折了一枝白碧桃,面朝赵瑜这边慵懒地躺了下去, 一手撑腮,一手拈花,唇角带笑,似乎看着一群人, 又似只看着九娘一个人:“众乐乐不如独乐乐。我在这里甚好, 离得远看得清。”
九娘垂眸端坐在陈太初和苏昕之间,依稀觉得斜对面灼灼两道目光, 烙得面上有些发烫。
仆从和宫女们上前来斟酒, 酒盏中也飘落零星飞花。
耶律奥野笑道:“淑德、昭华两位县君春花秋菊, 各具风采。我虽只见过苏相一面,却觉得昭华县君和苏相神韵颇为相似。不知道何时有幸能见一见闻名天下的小苏郎。”她转向九娘,看了又看,叹道:“不想天下竟真的有美成这样的女子,委实让人自惭形秽,我都舍不得少看一眼。”
九娘朝她微微欠身,微笑道:“公主殿下谬赞了。”
耶律奥野见她也不说愧不敢当之类的客套话,想起赵栩的话,不由得对她更是好奇。她转头对身边的六娘举起酒盏:“淑德,上次慈宁殿你遭小人算计,此时此地良辰美景,正好给你压压惊。”
六娘双手平举酒盏,略拜了一拜:“还未有机会多谢公主仗义执言,淑德惭愧,六娘敬公主殿下,多谢公主殿下!”
耶律奥野素来长袖善舞,知道苏昕是首相苏瞻的侄女,就对她格外留意,见她面上掠过一丝疑惑,就笑着将永嘉郡夫人陷害不成反而小产,还被太后娘娘送了一柄如意的事说了。
苏昕向来对张蕊珠没有好感,闻言皱起眉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多亏公主殿下,不然还真被她害到了阿婵。昭华敬公主!”苏昕高举酒盏,遥遥行了一礼,爽快地一饮而尽。耶律奥野道了声好,也一饮而尽。九娘也举杯致谢,耶律奥野来者不拒,又是一盏。
赵栩在花树下也遥遥举起手中酒盏来。陈太初笑着和他对饮了一回。
酒过多巡,气氛松快。耶律奥野挥洒自如,谈古论今,面面俱到。六娘九娘她们想不到这位契丹公主不只会说大赵官话,还精通中原历史,向赵栩请教书画时言之有物,对佛理禅宗也有精妙见解,加上她阅历丰富,喝酒爽快,诙谐有趣,说起契丹风俗,竟有几分陈元初的意味,不由得都十分欣赏她,渐渐忘了国家之别,说话也没了那许多身份上的顾忌。
九娘对耶律奥野,却更多了几分敬重和惺惺相惜。这位公主尚未出世,生父昭怀太子就被害死,流落在宫外十多年才跟着哥哥被寿昌帝接回皇宫。身为女子,年近三十云英未嫁,虽然前来和亲,还这般潇洒自在,委实不易,又实在委屈了她。百年来各国和亲的公主和郡主甚多,却无一人能做正室。耶律奥野这样的人才,无论嫁给赵栩还是赵棣做夫人,恐怕都非她所愿。想到这里,九娘不自觉看了赵栩一眼,见他正专注地看着谈笑风生的耶律奥野,脸上还带着一丝欣赏的笑意。
九娘心中一动。虽然六姐和二婶都说不出张蕊珠为何真的摔倒,她却怀疑是越国公主仗义相助时顺便坑害了张蕊珠一手,那么公主这样刻意亲近六姐,难道是因为赵栩?皇太子一位近在咫尺,娶到六姐这样的贤妻,若再有这位有见识的契丹公主愿意放下身段,对赵栩,对六姐,对越国公主,恐怕都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她垂眸信手拈起碟子里的最后一只樱桃,放入嘴中,甜中还藏着一丝酸。
陈太初见九娘面前装果子的小碟已经见了底,随手就将自己案上的轻轻放到她面前。
赵栩手一扬,手中酒盏忽地一道弧线飞入落英潭里,噗通一声响。九娘和众人都转头看他,赵栩已经站起来懒洋洋伸展了手臂道:“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赵瑜眼睛一亮:“六郎,你快去作画!明日回京前一定要画好给我!”
赵栩人已到了那山路前,只背着手摇了摇,转眼就消失在花树间。
耶律奥野兴致高昂地站起身,语气亲昵地道:“六郎就是这般随性,你们和他相熟,大概早就习惯了,我最初还不知所措,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呢。走,我们沿着西边桃林,可以走到山顶去,六郎说那边居高临下风光独好。”
见陈太初也起身要同往,耶律奥野笑道:“陈将军无需担心,三天前这山上就巡查过好几回。我们几个一路说说女儿家的心事,你在倒不方便了。不如你留下陪崇王殿下吧?”
赵瑜苦笑道:“太初,你放心,就算有只老虎,也不是公主的对手。”对耶律奥野先前的话,他也不会太放在心上,毕竟,他早就明白耶律奥野现在要的是权势。
四个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