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不去,别说她是郎君的如夫人,就是正经的侯夫人也没资格进尚家营。眼下尚家二位公主和一位郡主都不能进去,规矩不能破,只能让她受点委屈。
因被冻得狠了,忆君不敢立即坐在火旁边,她伸出手够到火盆边,慢慢取暖说话,“怎么受不住?曲家阿兄和我阿兄同是生死兄弟,叫你一声阿兄没错。”
曲四郎不再说话,守在门口望向军营方向。
“山上两处守卫一直都在,就为盯着尚家军?”忆君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出声相问。
“不仅是这两处,前边谷口还有两个岗哨,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有尚家营的那日,他们都守在此处。每回谷中人来人往,全落在他们眼中。”
曲四郎指向更北的方向,远处山头数个几乎看不清的黑点静静伫立,说是为监视辖制尚家营的军士。
有点出乎忆君的意料,不过细想一下也很正常。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上京城皇城旁养着一支猛师,别说天子,群臣也要做出防备,谁也说不准那天尚家的当家人头脑一热干出弑君灭朝的事。
“山上守着的是何人?”忆君又生出疑问。
“一小半是夏家,其余归天子直接统领。”
曲四朗抱臂淡然,尚家军以这种怪异的方式存在由来已久,记得初被选中亲卫跟随郎君来到此处,他也在心中忿忿不平,气尚氏不得天家信任,被人严密监控。时间长了,他能心平气和想通此事。
尚家军是利器,若掌控不好反倒伤及主人。天家为他装上剑柄配上剑鞘,深藏在深山中,待到用时拔剑出鞘势不可挡。
郎君也是天家的一把剑,现前这把绝世宝剑大有被人沉寂搁置的意思。
捧着粗陶碗喝过热茶,又吃下军士们炖得稀烂的牛肉,月上树梢,黑色沉沉,尚坤才踏着风雪归来,进屋扯下肩上大氅,搂着忆君问她可是吃过饭。
“用过了,牛肉炖得烂,正和我的胃口,那茶也吃得香。”忆君边说亲吻他的嘴唇,正巧厚布帘掀起,一个人刚探头进来,见情形又慌里慌张缩回去。
尚坤乐不可支,他的阿圆比他都要厚脸皮,伏着忆君的肩头笑声不歇,胸膛震动个不停。
“讨厌,后面跟着人也不同我说一声,白白让我出丑。”忆君恼怒,轻捶他的胸口。
尚坤抓起那只手放在唇边亲吻,忍笑解释,“这屋里一应铺盖全无,我命人搬出营中的被褥,先将就一晚,若不然,你去何处安身?”
“郎君去哪儿,我就在那里。”忆君微偏头,俏皮地说着情话。面前那张俊脸缓缓凑近,吻上她的唇,浅品轻尝,带着无尽的怜惜,临了在她唇边轻啄一记。
把人带到角落里的条凳上坐下,尚坤冲门外吩咐,“阿显,把东西送进来。”
厚布帘掀起,一股冷风袭进,两个亲卫紧缩着脖子走进,放下怀里的被褥床铺,拿下曲四郎的披风放到一旁,转眼间铺好土炕。
尚坤惯用的绫罗绸缎放在土屋里是那样的不相配,虽然全是素锦花色,无声表露低调的奢华,实在想象不出来会在土屋里安家。
忆君带着新奇劲在炕上打两个滚,单腿盘膝,另一条腿横在炕中央摆姿势,这全是陈宫人教她的健身的招数。她原本身子弱,骨骼柔软,很容易摆成各种各样的形态。
“为了我,你要吃回苦头,回头我要重谢你。”忆君坐在炕上笑嘻嘻说。
土屋建得低矮,尚坤站在那里头抵着屋梁,随着他走动,头上金冠划落灰尘下扬,听见她说话,转头故意做鬼脸,瞪大眼睛,吐出长舌头装吊死鬼。
忆君也鬼脸给他看,手指绷住眼睛和嘴巴,变成一个丑八怪。
尚坤大笑,冷酷的面部曲线再一次变得柔和,事实上半年多来,他很少像以前一样绷着脸,冷冰冰地不苟言笑。外人是不知道,尚坤开口说话要比常人啰嗦许多。
命人撤去火盆,关好门窗,他也躺下搂着忆君说话。
“那帮军士全是打猎高手,又擅长做野味,明天让人给你烤野兔、山鸡,再让他们在火盆里放两块地瓜烤,光闻着香味让你流口水。”
“我现在就流口水。”忆君把手搭在他胸前的伤疤处,话中意有所指。
黑夜里,头顶上的人吃吃轻笑,在她耳边戏语,“小馋猫,今儿偏生馋着你。”
好罢,想滚床单的话全是戏语。
小土屋四面漏风,窗外大风呼啸而过,屋里刮着小寒风。忆君脸上冰凉,鼻子直吸溜,可身底下烫得像烙饼。
她不停翻身,尚坤扯过自己的大氅一半铺一半盖把她裹在其中,又在大氅上盖上厚被。
搂着身边的人安睡,他不曾问过她,是否嫌弃这里简陋苦寒。只进门那一刻,阿圆仰着笑脸,双眼亮晶晶对他叽叽喳喳一通,所有的疑问一目了然释清。
他在何处,她亦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