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尚坤答应过放她回家住几天,忆君老早盼着,光明正大搜罗好东西:四季应时的丹药、熏香用的香饼、胭脂,还有打发阿苒去厨房特意点了几样对罗大婶口味的糕点,又给杏儿和采儿挑出几件漂亮的衣裙……
杂七杂八,足有两个大包袱并一个食盒,堆在圆桌上挺显眼。
忆君围着桌子转了两圈,她是不是太小家子了?真是没见过世面,让别人一看以为她把公主府都想搬回家。
想到这里,她笑着对阿苒说了。阿苒摇头说不是,还说郎君命人准备两大车礼物,全是送给罗家的东西。
忆君收起笑容,抛下那堆东西,坐在窗前信手拿起一本书胡翻。
清晨光芒投照屋内,丝丝缕缕,忆君身上沐着金光,静静坐着,眉尖轻颦,好像一副佳人凝思图。听见侍女们喊郎君,她抬头看向那人,脱口而出,“郎君,你觉得阿圆哪点好。”
大清早就能见阿圆在犯傻,尚坤吃吃浅笑,“只因你比别人傻。”
她一点也不傻,从小学到大学都名列前茅,科科成绩全是优,找工作也是一路顺风。难道自从穿越过来身体变差,人也变得迟钝智商下降?
她定定注视尚坤,想找出真正的答案,那人更加促狭,星眼生辉,勾唇微笑,拉起她叮咛:“让曲四郎送你回家,晚上再让他护送回来。”
啊?他说话不算话,明明答应让住几天,怎么变成一天,忆君不开心,自然要出声抗议:“我想和阿娘多说一会话,你不能不守信用。”
尚坤瞪眼,转眼想出变通的法子:“让你阿娘跟着来府里住几日。”
他太想当然了,罗大婶肯定不会来大长公主府。临出门被人摆了一道,忆君拉着脸带上阿苒几个出门坐车。身后一道目光一直追随她,终于等到她在临出大门时回首狠狠瞪一眼,尚坤微笑不以为意。
他站在屋正中环顾四周,记得阿圆坐在窗前问他的话,慢步踱过去走到那个位置前,伸手空抓一下。傻瓜,他也不知道。
屋里一景一物全沾有阿圆的气息,她才出门,余韵未散,尚坤一屁股也坐到窗前,拿起书稿信手翻,自己何时靠在胡床上睡着都不知道。
“郎君,阿显回来了。”一名亲卫小声在门外回禀,其实在尚坤这里,声音大小都不大要紧,他腾地睁开眼睛,警觉灵敏,沉声道:“让他进来。”
廊下两人诧异对视,惊奇归惊奇,尚显一脸疲惫,肩头衣袍上沾着尘土,一脚踏进东厢,他不禁看一眼自己的脏衣衫,进去后尽量不去看屋内的摆设,半跪行礼:“郎君。”
尚坤慵懒倚在胡床上,黑眸幽深:“起来说话,事情办得怎么样?”
尚显起身时踉跄一下,连着奔波十数日,他强撑一口气回来立即向郎君回禀,“属下竭尽全力,还是有三成的人没法安置。安阳地贫人又稀少,莫说多出几百上千人,就是去一个生面孔都会引人注意。”
没法安置,当初尚召阳又是如何把这些召集到一起,又不引人注意。尚坤坐直身,再次问道:“那些人呢?”
“人太多,只能全部留在原处继续扮苦力。属下带来几个小头目,郎君不妨见见他们。”说完,尚显从怀里掏出一个绢包,极为小心捧上:“这是老国公传令调遣的印信,他们只认这个。”
尚坤接过绢布包,打开层层包裹,双指捻起一颗小如花苞的墨玉,雕刻成曼陀罗花形,花座底下阴刻着字,拉过阿圆桌上笔墨,蘸过印泥,雪白宣纸印下好生精巧一个阳字,细看单耳少了一个括,日字上多出一点。
“单凭这个?”尚坤对祖父了解甚深,有点不能相信这样简单的凭证就能调动几千军士。
“不止”,尚显抬头看向主人,目光带有深意,“听他们说起过,老国公有令,如郎君亲至可随意调遣。”
“哼”,尚显不屑于祖父背地里的安排,这种好他不领情。
“辛苦了,你先下去罢,剩下的事交给我。”尚坤挥手道,手里把玩着曼陀罗花印章,伸手将印有尚字的纸张扔进熏炉里。
再看一眼屋里的摆设,尚显退下走出东厢,一路回房他没见到曲四郎,信口问身边一个同伴,那人答道曲四郎护送夫人回家,得要到晚上才回来。
原来阿圆回家去了,他记起曾经许诺要亲自向十七姑请罪,迟迟不曾兑现。再等等吧,等着十七姑消过气,至于阿圆,尚显倒在床榻上,闭目不去想这个名字,不去想那张笑脸。
近一个月没见面,罗大婶见到女儿,搂到怀里左右看不够,问她吃得怎么样、睡得可好、有没有生病、小侯爷对她好不好……
“好”,忆君统统用一个字回复,扬着笑脸给娘亲看。
她身上的穿戴不消说全是顶好的材质,别说是世面上见不着,一般官宦人家也都无缘享受。加上每天早起喝鹿血,又服调理的汤药和药丸,她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一点。至于别的事,她不想让罗大婶担心,亲人面前报喜不报忧,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