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像,又不像。别学他的性子,多学学王爷的豁达。好好的,承继冯氏香火……我和你父亲要走了,你照顾好姑姑们……”
少年泪盈于睫,点着头,重重的应了声“是”。
众人一一别过。
冯七看了看冯重七,终是在他期盼的目光中,轻轻抱了抱他。
银色的飞车再一次升空,这一次升到云层之上。
“去那里。”邵棠指了一个方向,那是高陈的方向。
“你干嘛要承认?”冯七问。
邵棠轻声道:“他反正没有母亲,我就替你背个锅。孩子……都是渴望母亲的……有这样一个角色,让他生命中少一点缺失,有何不可?”
冯七淡淡的哼了一声。
邵棠反倒问他:“阿七,你就没想过报仇什么的吗?反正我们要去高陈。”
冯七平静的道:“仇人都死了。”
“啊?”
“送重七过来那年,正遇上高陈国破。我的仇人都死了。”
“这样啊……”邵棠拄腮望着外面的白云。
飞车从云中飞到怀安府,不过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这里,有邵棠的故人。但这一次,她没有现身。她借着身法快,避开仆婢,藏匿了身形。透过上房打开的窗,看到了她想看的那个人。
张好好已做了祖母,正逗弄着孙儿,笑得开怀。
她偶抬头望向窗外,却看见美丽的女子倚着廊柱,正含笑望她。
她愕然,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时,已不见了那人踪影。
一时,真不知是梦?是真?
半个小时后,飞车飞过一个小县城。邵棠指着那里给他们讲,她就是在那里卖掉了从家乡带来的手链。
飞车在下北塘村外的僻静处降落。
邵棠循着记忆,找到了虎子的家。那房子却已经塌了,显然许多年没有住过人。
人生各有缘法,邵棠没有再去追寻那对母子的去向。
她带着冯七和椞,登上了后山。
“我最开始,就是出现在这里的。”她说。
冯七沉默的跟着她,脚步渐渐沉重。
他们走进山的深处,那里是大大的斜坡,走到顶处,是处断崖。
“阿七,”邵棠停下脚步,看着他,“就到这里吧。”
冯七看着她,忽然仰头看天。
“好……”他哽咽。
他们给了彼此一个时间很长的拥抱,终于放开。
椞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重重的捶几下他的背:“老冯,好好活!”
这一次,冯七没有嫌弃他。他也狠捶了他几下:“你好好照顾她!”
“放心!”椞说。
椞退后了一步,忽然站着不动。他眼睛眨也不眨,失了生气,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邵棠把手搭在他身上,像收起别的东西那样“收起”了他。
冯七不眨眼的看着。
邵棠走到断崖边,叫了声“阿璞”。
阿璞却道:“七公子……”
断崖外的空间中突然出现一个黑点,旋转变大,转眼间便成了数人高的黑色漩涡。气流像罡风一样刮得冯七后退了两步,沙石乱飞。
他举着手臂护住头脸,大叫:“阿璞!照顾好她……”
“好。”阿璞答应了他。
冯七强睁着眼睛,看到邵棠走到断崖边,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最后一眼。
然后她纵身跳进了那黑色的漩涡。
漩涡骤然消失。
风止,尘落。
初夏的阳光微热,照耀着山崖,树林。林间有细碎的风拂动,影子斑驳,小兽静走,鸟儿啾啾。
冯七走上前。
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来了,又去了。
这个世界,这个宇宙,从此再没有她。
冯七的眼泪,终于落下。
……
……
……
遥远的另一个位面,邵棠睁开了眼睛。
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身在何处,记忆中只有可怕的疼痛。
来自每一个细胞的疼痛!不可思议的力量撕扯着她的身体!仿佛要将构成身体的基本粒子打散重组,或,仅仅是打散!
她痛得连指尖都动不了。
她睁着眼睛,看到的是粗粝的地面,入眼处只有沙土和岩石。天空是灰色的,看不到太阳。有三个巨大的月亮。
空气中的味道十分奇怪,呼吸起来分外的不舒服。
但……蕴含着……澎湃的能量!
邵棠闭上眼睛,感受空气中的那些能量拼命的往她的细胞里钻,仿佛浸在热水浴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