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尸山。
腐烂发白的断手,还带着苍白头发的老头脑袋,流脓发臭的人腿,眼神空洞的小孩尸体,甚至有下半身已经烂掉,还在拼命挣扎往外爬,气若游丝喊着‘救救我’‘救救我’的女人……
这些堆得足足有近三丈高,远远看着就像一座巍峨的山。
甘州城天气并不太冷了。
这些尸体已经有了味,地上流满了发黄的水,成群成群的苍蝇蚊呐围着嗡嗡嗡地飞。
卢总督偏过头不敢看尸体,声音抖得不成人样:“你、你、你们要干什么,这这这里是……”
他心里其实有了答案,舌尖却迟迟吐不出来。
他不敢。
“方才卢总督您向我们侯爷介绍怎么舒舒服服呆在家里,用万民伞万民书捞功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刀五俯下了身,揪着卢总督的头发,强行让他看这些尸体,“这会子怎么就突然装起了傻了?”
卢总督惊惧地牙齿打着战:“我……”
刀二附耳在他身旁,一字一句森然愤恨,咬牙切齿地道:“这些?都是因为你卢总督失责害死的甘州城百姓啊。”
“去年秋收交税时,您背着朝廷发了三道田亩税,把百姓的税成生生从四成提到了七
成,让衙役守在田边清点人口,上至三岁稚儿下至八十老者,不交你所谓的田亩税,都会直接被锁进大牢里,或派了徭役或用刑打死了,来以儆效尤。”
“那时候您可是日日不错眼地盯着这些百姓们,唯恐少收了一丁点银子的。”
“怎么?这才不到半年功夫,卢总督就把他们给浑忘了吗?”
卢总督惊恐得已没了人色:“你、你、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些事明明已被他封锁在了甘州城里。
这一年要么在边疆打突厥人,要么在京城休养的武冠侯,怎么会这么了解这些事?
刀五冷笑不答。
若非暗火盟早知道这些事,侯爷又怎会在一进城后,丝毫不考虑与这一城之长官合作,直截了当地与他争锋相对了。
只是他们究竟是低估了这狗官的自私与愚蠢,以为在这残酷的灾难来临时,他到底会有最后一丝良知的。
他们应该更早过来,直接宰了这家伙!
边疆天高皇帝远。卢总督又早早把朝廷派来的监察史打点好了。
他以为这些事情一辈子都传不出去的。
阮靖晟竟一早就知道。
这个年轻人的手段远比他想象中要深不可测。
他再次恐惧地发起了抖
。
将不断恐惧后退的卢总督抓回来,刀五强迫他看向另一具孩童的尸体,“还记得方才院子里吵着闹着,说要回来给孩子治病的大夫吗?这就是他的孩子,今年才七岁,小名叫做虎子。今年刚上了学堂,被先生夸过识字非常快,将来说不定可以中秀才。地震时他的腿被砸中了。拥有一个当大夫的爹,若是能够好好吃药抢救一把,他是极有可能捡回一条命的。”
“可是你做了什么?”
“你让人强行将他的父亲抓走了,让这一个七岁的识字很快的孩童,就这么发烧高热死掉了。”
卢总督已惊惧得不成人形:“我没有、我没有想要……”
“还有她……”刀二朝着他膝弯踹了一脚。
卢总督一个不稳趴在地上,恰好对上了一个眼睛突出的窟窿女人头。
“啊啊啊啊啊——”
饶是一个正常人,被这么吓一下,都会惊慌失措魂飞魄散。
更何况他问心有愧。
刀五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带着欲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愤怒,“这个女人,她今年才十八岁,肚子里有着第一个孩子。地震来临时,她正好在城里赶集。因为地震的刺激,她要提前生了。她自己拼着命,从地
震后的废墟中穿过,爬到了医馆门口的。她用全力敲着门,想要有个人来帮她一把。可是她敲了半夜,都没有敲出一个大夫来。”
“一尸两命。”
卢总督望着那一双发白的眼球,肝胆都快被吓裂了,眼泪鼻涕一起下来。
“我、我、我……”
“还有这个人!”刀五用刀柄指着尸山里,一具睁着眼睛的麻布青年男人的尸体,“他的妻子三年前死了,只给他留下一个女儿,二人相依为命。地震刚开始时,他女儿被砸中了脑袋。他敲遍了全城的药铺,捧着自己全部的身家,想求一个大夫救一救他的女儿。”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伤,若是能找到大夫的话,一剂药下去或许就能活了。”
“可是他找不到。”
“他跑遍了全城每一个药铺,都找不到一个大夫,找不到一包适症的药。”
“最后他眼睁睁看着女儿因伤口感染发生高热,浑身抽搐着,死在了他的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