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没有丝毫的犹豫,白术听见了自家小姐用略带着颤抖的声音,坦陈坚定地说出了答案。
白术轻叹了口气。
——她就猜到了这结果。
与小姐相伴数十年,她太了解小姐养在骨子里的骄傲,与敢爱敢恨重情重义了。若是侯爷与大少爷未曾察觉并当面询问便罢,但既然亲近家人当面问起,小姐是绝对不会回答一句谎话的。
说小姐傻也罢。
说小姐单纯也罢。
说小姐天真也罢。
小姐对于信任的家人朋友,给予的从来都是百分百的纯粹爱意,信任与真诚——哪怕这份坦陈会伴随着将自己的柔软要害,一并暴露在外头。
但小姐甘之如饴。
爱便爱到彻底。
恨亦恨到冷漠。
——这便是她洒脱飒爽的小姐。
在蒋明娇的肯定回答后,屋内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空气如凝固成了冰,将人肺撑开撑大,令人缺氧般窒息
如同等待审判的犯人,蒋明娇抬头正视着父兄。
“我并非有意欺瞒父亲与大哥,一开始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毕竟我做的事有些冒险;后来在我做了很多事情后,便有了许多藏在暗处的敌人,我又怕他们会报复你们,便愈发不敢将你们牵扯进来。”
“但父亲兄长,无论如何我都没想过瞒着你们这么久。”
她静静等
待着父兄的回答。
她能够接受他们一切愤怒厌恶反感与受伤。
她深知自己某些行径,在这个时代许多人看来是惊世骇俗离经叛道,是应当被烧死的异端……
至今百姓间仍有许多男人在反对怒骂她——哪怕她前一天或许刚救了他的命。
她坦然接受一切审判。
“娇娇,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想一个什么问题吗?”凝视着蒋明娇许久,蒋奕文终于轻叹了口气,将她揽到了身前道:“我啊,总在想这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分明是个粉雕玉琢的娇女儿,竟生得性子如此之犟。”
蒋明娇一怔。
“小时候背不出千字文,死活不让我给你帮忙,和千字文死磕三天,差点没把纸都给啃了,闹出了一个大笑话。”蒋奕文声音柔和怜惜,“大哥还以为长大后,你这倔脾气能改一改,没想到竟是愈演愈烈了。”
蒋明娇张了张口:“大哥……”
“仁心堂女神医,东山医学院,东山浴春酒霜成雪作坊,还有前段时间轰轰烈烈的比赛……”蒋奕文语气怜惜又责备,“一路走来竟全一个人扛过去了。这性子犟的和牛似的。你是浑把你还有一对父兄给忘了吗?”
蒋明娇张了张口无法反驳,乖巧低头忏悔挨骂。
望着宠了十几年的妹妹低头认错,表情可怜哀戚的
小模样,蒋奕文明知这件事错在对方,可责备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了。
——他这辈子算是被这小妮子吃定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累吗?”
蒋明娇抬头怔愣:“大哥?”
如小时候哄她睡觉般,蒋奕文用手背轻触着她的面庞,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心疼:“还是个被父兄捧在手里的小丫头呢,怎么就走成了独当一面的女神医,创办了偌大一个东山呢?一路那么多反对者,路途那么艰难苦长,披荆斩棘地走过来时,很累吧?”
心被狠掐了一把似的发酸发涨,蒋明娇的眼眶立即腾起了水汽。
怎么会不累呢?
纵然再强大再冷静再沉着,一个人都总会有疲倦的时候。只是一路过来,所有人都在当她的支持者与观众,为她的前进与奋斗喝彩,为她的事业添砖加瓦,无人会如兄长般问她一句累不累罢了。
她沙哑着声音开口:“大哥,我不累的。”
“又撒谎。”蒋奕文用帕子替她擦着眼泪,想骂她两句让她长教训,一开口却又成了无可奈何的纵容,“下次绝不能再逞强了。我和父亲宠了你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让你在外在外打拼时无依无靠的。若有人欺负你了或觉得累了,你只管来找哥哥。哥哥天生不就是要护着保护妹妹的吗?”
蒋明娇咬唇
正视蒋奕文:“大哥,你们不觉得我做的事情太、太太离经叛道了吗?”
蒋奕文言简意赅:“你一路走过来时,杀人了吗?”
蒋明娇摇头。
蒋奕文字句清晰地问:“放火了吗?”
蒋明娇再次摇头。
蒋奕文声音如疾风骤雨:“那你觉得你做的事,真正帮助到了应该帮助到的人了吗?”
蒋明娇迟疑后点头。
蒋奕文声音严肃而坚定:“那你觉得你至今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蒋明娇思考了很久,抬头望着蒋奕文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