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大夫都大惊失色。
广孝伯府伯夫人身份贵重,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绝没有好果子吃。
他们快步入内间。
甫一进门,他们看见广孝伯夫人,心下便是一个咯噔。只见半揽起的金色帷幔下,广孝伯夫人眼神已经直了,鼻血仍在滴滴答答往盆里淌。程珠宝、程珠银都跪在床边,嚎啕大哭,一口一个‘娘亲’‘大伯母’地叫着。
屋子里丫鬟仆妇已跪倒一片,皆压抑不住地啜泣着。
一个丫鬟大着胆子,伸手碰了碰伯夫人的胳膊,登时吓得一个屁股蹲,跌坐在地上,舌头打了结似的道:“夫人,凉、凉了……”
这一声‘凉了’,把一众大夫们的心也听得拔凉拔凉了。
程珠宝转身甩丫鬟一个巴掌,恶狠狠地骂道:“要你哭什么丧,给我闭嘴!要是我娘亲被你咒死了,我要你给她偿命!”
丫鬟战战兢兢跪着,捂脸不敢再动。
程珠宝又瞪了眼程珠玉,目光如生出薄寒刀子般,狠狠剜着她的脸:“程珠玉,今儿个要是我娘真出了什么事,拢管你以后是嫁人还是真绞了头发做姑子,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垂头的程珠
玉肩膀一颤,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程珠宝再抬头看一群大夫。
一群大夫皆退避地偏头,避开她的目光,不敢多说一句话。
人都要凉了。
怎么救?
程珠宝恨恨地瞪他们一眼,最后希冀地看向胥大夫,竟似忘了曾对其破口大骂过,哀声哭泣着求道:“胥大夫,您是太妃娘娘推荐给娘亲的,听说还是前朝的太医署署长,活了一百二十岁,医术当今世上无人能及。我娘亲信任您才会让您给她开药。如今我也只能指望您了,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娘亲。”
胥大夫面色沉凝,许久才斟酌着道:“我先开一剂祛邪抑寒的药,吃着试一试吧。”
并没有打包票。
程珠宝心中怒然还想说什么,却被程珠银拉住了。她只好强忍着闭嘴,满脸仓皇地看着胥大夫写药方,又望着床上的忠勤伯夫人,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不可!”
因争分夺秒吩咐小丫鬟去熬药,蒋明娇进门比众人皆晚了一刻,听见胥大夫的话反驳道。
程珠宝立即看向蒋明娇。
胥大夫亦是惊喜地看向蒋明娇,态度再无任何高傲与自矜,“女神医可是看出什么究竟了?”
“用镇阴煎。”蒋明娇道。
胥大夫要把胡子给拽秃了,皱眉思索着:“镇阴煎?重用熟地,和少量的肉桂引火归原?”
蒋明娇点头道:“不错。”
一个大夫反驳道:“可病人分明是热证,若再用镇阴煎补热固元,岂不是火上浇油,令病人体内热证愈发厉害?现在病人尚在弥留,可以挺一两个时辰……若用了镇阴煎病人只怕当即便会……伯爷与府上几位少爷可都没赶回来……”
众人皆行医多年,听得出他言外之意。
病人显然是没救了。
与其病急乱投医还不如不折腾,吊着这一口气,让病人多留这么一会儿,让家属们都见病人最后一面。
胥大夫迟疑。
程珠宝听出言外之意,哭着朝那大夫怒吼道:“你个庸医的胡咧咧什么,我娘亲的情况好着呢。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浑咒着我娘亲去死。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不,给我关起来。我要把这等庸医送到衙门去,说他满口乱嚼咒我娘亲!”
那大夫不说话了。
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
程珠宝扭头看向蒋明娇,扑通一下就要给她跪下,被蒋明娇眼疾手快搀住了。程珠宝
跪不下去,就紧紧拽住蒋明娇的手:“女神医,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您刚才说的什么方子,一定能救活我娘亲对不对?求您了!我就这么一个娘亲,明明一直以来都好好的……”
方才出言的大夫怜悯地看女神医。
女神医虽然医术精湛,却到底是年轻了些,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
这等高门大户勋贵最是霸道难相处,尤其在生死间等闲不肯让步。
她只怕要被缠上了。
蒋明娇只冷静地淡淡道:“我有分寸。”
程珠宝眼神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那名大夫摇头轻叹一声。
待会儿只怕难收场了。
蒋明娇让人端来熬好的药,得亏灶上一直有火,各类药材早就熬了许多,这镇阴煎才得以迅速熬好。
她道:“喂夫人喝下。”
广孝伯夫人已面若金纸,嘴唇紧闭撬都撬不开。丫鬟喂不进去药,恍然地看程珠宝与蒋明娇。
程珠宝手足无措,求助地看蒋明娇:“女神医,我娘她、她不肯喝药,这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