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宬抬头。
就见云落落平静地说:“昨夜对方施出的咒法中,有孔雀明王真言,与毗卢遮那佛咒。”
“佛咒?”封宬眉头一蹙。
“嗯。”
云落落点头,“此两种咒法,观主说过,是佛家降魔除妖极刚烈之咒。”
佛家降魔咒?
封宬忽而想起前段时间的怀疑。还有昨夜的那一缕带着魔意的神魂。
还有那只符鸟,以及符鸟上显而易见的檀香……
正思忖间,又听云落落说:“那一次,进京前,三郎坠崖时遭遇的石像上,有与昨夜佛珠上同样的卍字印。”
封宬脸色微变,看向云落落。
云落落已抽回手,打开了腰间的布兜,内里那属于文太妃的走马灯浮现出来。
她将那白光往上一托,白光便浮在了二人眼前。
剑指并拢,朝白光上轻轻点画。
不消须臾,白光便是一闪,内里画面一闪。
一个身穿蜜合色百褶裙的少女,跪在繁复华美的波斯毛毡上。
按在毛毡上的手怯怯地发着抖,带动头上那根唯一精致的钗环也跟着一起抖动起来。
有熟悉的声音自那白光中透出。
“这可怜见的。姓文?那是二叔那边的孩子?多大啦?”
封宬眼神微变——这是,荣昌太后的声音。
是他曾经听过的那般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脑中一瞬又浮起
这个声音曾在那阴森如鬼蜮的冷宫里头,命人剖开他人肚腹时的狠毒冷漠。
一层阴翳骤然浮现眼底。
然而,身旁却跟着传来云落落轻和平宁的话语,“自愿交予的走马灯,可窥其记忆深处最要紧的生平。但是我只抢到了一半,也不知能不能看到些什么。”
那如清露般的声音,一下便将脑海中骤然四起的疯鸷鬼语给覆盖了下去。
封宬朝她看了眼,微笑,“嗯,先瞧瞧看,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嗯。”
云落落点头,跟着他一起,朝眼前的白光里瞧。
画面之中,果然露出了荣昌太后年轻时候的脸。
不是如今的常年素服素朴淡容,而是满头珠钗艳丽妆容华贵无双。
懒懒地靠在贵妃榻上,含笑看底下跪着的少女,道,“才十二岁啊?还是个孩子呢!那边也是的,怎么就想起送这么个孩子过来,能成什么事儿?”
跪在地上的少女低着头,抖得更加厉害了。
年轻的荣昌太后又笑了,“抬起头来我瞧瞧?”
少女不敢不从,颤抖着抬起头来,露出文太妃身为少女时,稚嫩的,又鲜活的脸。
封宬一瞬间又想起先前那个总站在荣昌太后身后,木讷地像个影子的人。
“倒是会挑。”
荣昌太后笑得不太一样了,作势要起身,忽而扫到
了贵妃榻边燃着的香炉上。
“哐!”
香炉砸在了地上,香灰顿时洒了一地!
少女吓了一跳,正无措时。
就听荣昌太后说:“以后就在本宫身边伺候吧!今儿个不早了,本宫也乏了。先把这儿收拾干净,再到内殿伺候。”
说完,便由着贴身的宫娥扶着,去了内殿。
少女跪在地上,看着地上滚烫的香灰,还有被烫出了个大洞的毛毡。
伸了几次手。
忽听内殿又一声笑问:“做什么呢?还不进来?”
少女一颤,终是咬牙,一把将香灰捧了起来!
烫得她瞬间就落下泪来!
她哆嗦着,将香灰放回香炉里,松开手时,血泡已起。
她跪坐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那起满血泡的掌心里。
走马灯一闪,白光疏忽摇晃。
画面中,华美的宫室不见。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百花盛开的一片鲜艳花丛。
有笑语叠叠在花丛中穿梭频起。
一个身穿芙蓉色迷离繁花丝锦裙的女子上前,将她手里的一个螺钿盒奉上,笑盈盈地说:“妹妹恭祝姐姐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花想容。寿辰大喜,福禄万全呀!”
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是恭维的话。
然而,面对那笑意如春周身灿烂如花的年轻妃子,坐在华亭内彼时尚还是贵妃的荣昌太后就显
得已迟暮美色,不再鲜美诱人。
然而,她面上却毫无所动,依旧端庄大方地点头,“妹妹有心。文姑姑。”
看上去已有十五六年纪的文氏,不再有先前的鲜活懵懂,然而一双眼依旧灵动,闻言,上前,恭恭敬敬地接过那精致的螺钿盒。
盒子刚落到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