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百花中,十二岁的他,藏在御花园无人的角落,汗如雨下地偷偷练着武功。
夏日满月夜,十四岁的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在万众仰望的权力高处,放飞了一盏祭灯。
秋日落叶下,十六岁的他,一刀割开了挟持稚童的流匪的脖子,在一片尖叫与恐惧声中,拎着血刀,孤零零地走到了长街的尽头。
冬日寒霜里,十八岁的他,乘着一辆过于简陋单调的马车,从无人相送的城门口,朝南边,渐行渐远。
这是……
何人在那无声的角落里,一直这样地看着他?
封宬的心口,忽而如被针扎了一般,轻微地抽痛了一瞬。
他忽然很想回头看看,看看这个时候的崔玉生,是怎样的眼神。
眼前的画面。
又陡然一转。
教坊司里那间小小的厢房里,崔玉生忽然匆匆地扑到了桌前。
颤抖着提起毛笔,急促地翻开书页。
在一页又一页的纸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
然而,极尽所能,他也只圈出了几个字。
忽然听到门外敲门声。
传来宋南晖的笑问:“崔郎?可好了么?”
崔玉生握着笔的手骤然一僵!
一滴墨,滴在那本书册上。
他颤抖着抓紧手指。
终于,缓缓地搁下笔。
回头,看了眼床头矮几上那座华美的香炉。
眼眶内,血丝微起。
“叩叩。”
“崔郎?可要我进来么?”宋南晖的笑声再次传来。
他将书页合起,放在了那几本书上。
然后,理了理衣衫。
走过去,打开了门。
宋南晖微笑着朝内一扫,伸手,揽住了他的后背。
眼前的画面。
陡然便是血腥一片。
然而,不过一瞬。
这场梦,似乎知晓在这里,有这么个人,站在这里,无声地看着。
那场血腥,始终被一片白色的迷障挡着。
封宬想要走过去。
袖子,却被人从身后拉住。
他回头。
竟发现,崔玉生站在那里。
朝他摇了摇头。
面上依旧清冷漠然,他伸手,朝另一边指了指。
封宬转脸,便见。
那黑暗的尽头,是一处光源。
崔玉生牵着他的袖子,朝那处走去。
随后。
走开一步,身侧便见一幅光影。
光影里,是崔玉生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同不知何处的人说:“今日,有个孩子救了我。”
封宬募地转过脸去。
又被拉扯着走了一步。
再一幅光影出现。
是崔玉生轻轻摇头,“他如今新任御察院司,刚查了‘镇远侯案’立下大功,我便开口求他为我赎身,岂非以恩挟报之意?”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若离了教坊司,只怕……再也难见了。”
封宬脚下微滞,却被拽着,不得不往
前。
脚步落下,光影再起。
却是无声。
只有崔玉生,静静地托着精美的香炉,坐在窗边的桌案前,抬眸,看半空的月。
封宬看过去,光影散。
又一幕起,又一幕落。
全是他。
那些不堪与丑陋,在崔玉生的梦里,全都不曾与他有半分相干。
唯独十岁那年。
那一次初遇时的狼狈外。
仿佛他封宬对崔玉生来说,是这世间,最美好与憧憬的所在。
脚步忽然停下。
袖子被松开。
封宬抬眸,看对面,崔玉生站在光点旁,朝他静静地看着。
片刻后,微微俯身,朝他,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
道别礼。
封宬心下轻颤,张了张口。
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
崔玉生的身后,最后一幕光影起。
光影里,他朝他微微一笑。
轻声说:“三殿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祝愿三殿下往后,一路顺遂,安康吉祥。”
光点泛动。
骤然将封宬彻底覆盖。
他恍惚睁眼。
听到了阿姐的声音。
“我跟赵一打听过,这个崔玉生的性子还是个极其刚烈的,就因为这,不知受了多少苦头。崔家当时的案子我其实是知晓的,他家一个叔叔犯了个不大不小的事儿,偏生崔家得罪的人太多,这才被搞了个株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