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接连不断的问题中脱身而出,站在药庐门外,我深深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感觉到了一种新生的美好。师父总说,女子可怕,喜爱八卦的女子尤为可怕,可在我看来,八卦起来的青松师伯才是世间最为可怕。
想到这里,我后怕似的回头看了一眼,担心青松师伯会从屋子里忽然跳出来逮住我继续问个不停,连忙抖了抖身子,忙不迭往前走去。
当我走出青松师伯居住的地界时,我又拿出衣襟间泛黄的信,想起青松师伯说过的话。他说,这是一首深情的山歌,也是一首失恋的情歌。
记不清他是如何解释其中意义的了,大约是有关相思,与不得。
我的眼睛忽然一亮,这即是说,大师兄对三师姐有相思,也有情,却碍于某些缘故不得明说。
若是那胖妇人的儿子没有遭遇山匪,没有摔坏了脑子,没有耽搁了半年的时间若是这封信能来得稍微再早一些。那么是否,三师姐便不必嫁给那个讨人厌的秦乾朗?他们二人,是否又会有不同于此刻的结局?
我越想,越觉得倍感唏嘘,时光的交错竟戏弄人至此。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好容易才睡了过去,却做了两个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是师姐和大师兄在一齐舞剑,舞着舞着就成了亲,还生了一堆白白胖胖的娃娃。另一个梦只有三师姐,她披着红盖头,坐在赤色艳艳的喜塌上,夜风晃过,撩起盖头一角,露出一张倾国倾城却满面泪痕的脸。
这两个梦,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还是
那一日我意外的醒得很早,天光尚未明朗,我看着窗外混沌的天色,眼中不断浮现三师姐临走那天,她平静的面容底下隐藏着的波涛暗涌,那是我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我忽然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一个大胆又荒谬的想法在我脑海里蓦然生成。
也许也许我该去告诉她,大师兄对她一直有情,他们之间还有太多的事情来不及说清。她也没有输,她的心,并没有交付错人。
我坐在床沿,黎明时分的寂静愈发烘托着身体里呼之欲出的心跳声——下山,去扬州,去找她!去把一切都告诉她!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跳下了地,胡乱的收拾了两件衣衫以及仅有的一点碎银,再将那封信珍而重之的放到衣服中间,做成了一个包袱,往身后一背。最后提上那柄属于我的青铜剑,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
我一路左顾右盼,走得小心翼翼,这是自然了,我是偷着走的嘛——凭我这点拳脚功夫,哪有胆子去找师父说要出师呢?我怕被他老人家打得半个月都爬不起来。
按照正常的套路,我该趁着夜色浓重、月黑风高之时,偷偷摸摸的离开太和山。但为何我偏选择在清晨就走,原因有二,一是我性子急,不可能安安分分的等到天黑;二是我的师父懒癌至极,不到日上三竿他绝对离不开那张塌。我此刻离开,很把稳,很安全。
可是没过多久,我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彻底。因为我算漏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起得很早,因为他每天都要为大家不辞辛劳的做早饭。
叶云祁站在山道中央,怀中抱着一柄剑,面色不善的看着我。
我干干的笑了一下,勉强抬了抬手道:“早,早啊。二师兄,今日不在厨房里忙活了吗?”
他用漆黑的眸子冷冷的睨着我,并没有搭我话的意思:“风清冉,今儿起得挺早啊。打算往哪儿去?”
“我呵呵,清早空气好嘛,我出来锻炼锻炼身体。”
“噢?”他挑了挑眉毛,一副拽上天的神情,“背着包袱出来锻炼?”
我手指猛地一缩,面上仍然强做笑颜:“是,是啊。那个,顺便替师父下山办点事儿。”
我敢说,这是我近几年面对叶云祁笑得最灿烂的一次,可是我笑得直到嘴都发酸了,叶云祁还是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打量我我。
我仍然保持着无害的笑容,眨巴了两下眼睛,宛若一只天真无邪的小白兔一样看着他。
他做出个嫌恶的眼神,毫不避讳的道:“行了,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屁股一撅,我都知道你马上要放什么味儿的屁。”
我愣了一愣,随即怒了:“叶云祁,你说什么呢!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子,你能不能尊重我点!”
他对我的怒气视若无睹,直接了当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去江南?”
这种瞬间被人看透的感觉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我扒拉了两下包袱带子,眼神飘到了泥土地上,没有出声。
“我就知道,唉。”他居然叹了一口气,他凭什么要叹这口气?
“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你找到了她,将信的内容告诉了她,又能如何?”
我怔住,慢慢的抬起头来,对上他复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