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照影,满园香麝。
松鹤院中,众人夸着沈循年少有为,窈娘听着这些话颇有一种认命的痛觉从心口某处传遍了全身,她带着浅笑看着众人的笑意,竟真的生出了沈循好似真的是他们口中说的那般好。
柳月柔偷偷看了沈谦一眼,见他心不在焉地喝着茶,想着这些日子趁着家里人少,她不止一次装作偶遇与他邂逅,可他都是冷着脸走过。
昨日她假意在他面前摔倒,可他却视若无睹差点从自己手指踩过。
“你的打算太过龌蹉,若将心思好生放在伺候大郎上,我保证这府中自然有你的容身之处。若再如此,本官替你父柳澹将你绞杀也无人敢置喙一句。”
他目不斜视的走过,只留下这句话依旧在她耳边回荡。她并非不信邪的,自然知道沈谦她是攀不上了,且如今沈循要回来了,定要好好借着良机在沈府得一个长久之居。
众人说会儿笑,天色也就暗沉下来,沈老夫人又问了沈诚吏部召同进士回来述职到底是怎样的述法,沈循在同批人中的表现是几等之类的话。
沈诚只三缄其口摇头,惹得沈老夫人一顿骂,这才想起了二儿子的好来,虽说打小是皮实了些,可对她这个母亲却是无有不应的。
“倒是不知道诫儿何时才能回来,往日明明有机会回却被他生生拒了,多大的人了还未醒事。”沈老夫人忧愁道。
郑氏听得此言手上的帕子捏得更紧了些。
沈谦余光瞥见却装作若无其事,神色自若扫了一眼面色泛白的窈娘,而后起身道:“母亲早些歇息,儿子还要去宫里一趟。”
窈娘看着他平静与众人说话凭空生出撕裂的感觉,她已陷进了虚幻的梦境中,可现实中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朝臣,与自己隔了漫长且曲折的路。
玉福宫灯火通明,弘德敲着手上的奏书发出“嗒嗒”的声音,道:“卿觉得吏部理出的新例如何?这次官员的升迁安排又如何?”
沈谦颔首:“尚可。”
“朕知公孙党中是有些能人,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弘德见他似不满任用一些公孙一党的大臣,淡笑解释道。
沈谦欠身道“臣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只是来日的功绩也抵不了昨日的罪过,还请皇上心中留了底数。”
“卿安心便是。”弘德将手上的奏书递给沈谦,讥讽道:“公孙贺要告老还乡,朕先允了。等他人到乡下卿就替朕再拟个旨,夺其功名抄其家产,当着他家乡父老的面将他过去犯下的好事一一罗列出来,贴在各城墙衙门外,如何?”
沈谦眉宇轻抬,弘德杀鸡儆猴的心思他看得懂,淡淡道:“皇上圣明,臣遵旨。”
弘德这才满意笑了笑,朱笔写了允字,紧随其后写道首辅劳苦功高,特令其子公孙浯回乡尽孝侍奉。
将奏折丢给一旁司礼监伺候的秉笔太监黄辛大,轻叹:“宝钞局朕可是替卿料理干净了。”
户部虽辖管宝钞局,可里面铸银子几何历来是只听命内阁不听命户部,公孙父子二人权与钱皆在手中,才能在朝堂呼风唤雨数十载。
“臣提议,将宝钞局从户部单列出去,今后事务由内阁与司礼监共治。把银库的钥匙放在皇上手中,天下臣民皆可安心。”沈谦作揖道。
弘德与他相识多年,两人心里的打算对方心知肚明,先帝醉心修仙问道故而万事倚重公孙贺,而弘德勤勉揣着天下事,行事已有贞观之风。
因此沈谦虽是他信得过的朝臣,却不能做权臣。
“卿说的也有道理,此事容朕再想想。”弘德佯装思忖道。
见沈谦爽快交出宝钞局,他也乐得给个恩典,笑问:“卿的侄儿此番回来不如就留在翰林院供职,将来也好和卿一起进内阁替朕分忧。”
“若察不明则奸侫生,皇上万不可厚待了他。除却盐税一事是由臣亲自吩咐于他,其余政绩在去岁外放的同进士中并不突出,若皇上真的看好沈循,就莫要让他太打眼些。”沈谦作揖道。
弘德却摆了摆手道:“卿对侄儿太苛刻了些,不过这次吏部颁了新例出来,朕打算将几个做得好的同进士都送去翰林院,也给天下举子一个交待,并非同进士就一辈子没入江湖,朕任贤能自不拘一格。”
黄辛大还未从宝钞局挪到司礼监的安排中缓过神,那财神手上的法器就这样给了半把到司礼监……这泼天的富贵让他看着沈谦时也难收回心神。
“多谢皇上,只是此事还请皇上莫要提前露出风声,臣想看看我那侄儿如今性子是否沉稳。”沈谦淡淡扫过黄辛大一眼,脸上浮起欣慰笑意。
弘德见他点头,笑着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了口,道:“卿先前不是有意中人了,不知何时来请旨赐婚?”
想起窈娘,沈谦的眉宇才舒展了些,道:“快了。”
这是好事将近的意思,弘德也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不知是哪家贵女竟能打动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