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莹满眼热泪,抚着她的脸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纪徽音替她擦拭眼泪,道:“阿娘别哭,眼下您是要静养的人,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
“我这身子,一时半会儿恐不能好了。”纪徽音轻叹,“想来要耽误许多事——但有一件,阿娘觉得,要立即为你办了。”
纪徽音微怔,“您是说什么?”
纪莹神色认真起来,“你和丁先生的婚事。”
纪徽音下意识地微微蹙眉。
“虽说,阿娘我从来看不上什么女子必得成婚嫁人的臭规矩,但是眼下你若想要遮掩腹中之子的来历,还要顺顺利利地继承家主之位,此举不得不为。”
纪徽音知道,纪莹这是在劝她,怕她始终心有隔阂,不愿与丁山月在一起。
她自己也明白,纪家群狼环伺,若她有半分错处被纪怀恩等人抓住了把柄,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就连母亲,当初也是在招赘成婚生女、兼之外祖父过世之后才名正言顺地坐上了家主之位。
可见女子要在这世间做领头的那一个,殊为不易。
纪徽音不可避免地感到悲凉。
她压下眸底悲怆,沉吟片刻后低声道:“此事,女儿会好好思索的。丁先
生那里,就暂时不要惊动他了。等女儿想出万全之策,届时再去相商,过问先生的意见。”
纪莹点头,眸色沉了几分,“你说的也是。贸贸然给你二人定下婚约,纪怀恩那起子人定要猜度生疑,到时候再利用这生事反倒不妙了。不若等个好的时机——”
说着,纪莹顿了顿,似是颇为好奇地问道:“不知安王殿下近日如何了?怎么没听见他的消息?”
纪徽音抿了抿唇,轻声道:“女儿也不甚清楚。只听闻殿下前往南郊大营点兵,许是……”
说到此处,纪徽音忽地便反应过来。
萧无妄,很有可能就是回了南郊大营!
先前她只想着无悲寺和那客栈,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昨夜萧无妄神出鬼没,想来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离开了南郊大营,然而没想到还是被刺客知晓。
思及此,纪徽音瞳眸轻颤。
莫非,萧无妄此番夜行一遭,就是为了引那刺客现身?
纪莹见她半晌不说话,不免奇道:“徽音,你想什么呢?”
纪徽音长睫微垂,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安王殿下要的那样东西,女儿已经找到了,也是时候给他送过去,还了先前殿下对咱们家相助之情了
。”
闻言纪莹正色起来,“你这话说的是。既然要的东西到手了,你就想法子快快送去,别再拖了。与安王相交过密,也不是什么好事。”
顿了顿,纪莹又道沉沉道:“至于林启那边,我已经想好了法子,左右他是跟纪荣儿有了首尾,说出去他们侯府的名声也不好听!等阿娘的病再拖上一段时日,叫你跟丁先生订了婚,届时他就没什么办法了!”
不得不承认,纪莹这一招釜底抽薪的确不错。
但纪徽音心中却有更多思量。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林启不再逼婚、离开扬州,而是——他的命。
直到此时此刻,纪徽音才感觉到自己心里一直有一团火在烧。
若林启不死,这团火,她始终灭不了。
纪徽音按下眸中的恨意,安抚纪莹睡下,不再让她操心这些。
天色已晚,纪徽音来到沐风居暖阁,关上门,打开了丁山月给她的那个木匣。
只见,木匣内以绒布衬底,安放着几株用丝绳捆起来的荀草,那形状与路边的野草无甚分别,只是颜色并非翠绿,茎秆和枝叶上似是蒙着一层薄薄的白毛,远远看去像是罩着一层雾。
最为特殊的,应当是荀草的淡淡香气。
不似香料,也不似生草药,那香气幽微,极难察觉。
纪徽音细细地端详许久,合上了木匣,而后起身找了块厚布,将其牢牢包裹好。
她叫了小罗纹进来,正想让她找人将木匣送去南郊大营,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叫别人去送,纪徽音终归不放心。
可是母亲还在病榻,她此时离开也实为不妥。
思索良久,纪徽音还是决定亲自去送。
一来此事拖不得了,万一昨晚萧无妄受伤,再度引发旧毒,有了性命之忧,定然需要此药。
二来这会儿天刚擦黑,从城中到南郊大营至多一个时辰,往返的时间加起来,她三更就能赶回来。
“小罗纹,你在家好好守着母亲,不得有失。我要出府一趟,至多三更前赶回来。”
小罗纹一下子紧张起来,“小姐有什么事明日再出府不成吗?这会儿天色已晚……”
“就是要夜里,否则的话叫东府和族中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