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却是在楼绒绒意料之外了,她讶然地看了先生一眼,还未开口,便见一向严肃的先生抬头向她看来,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来:
“怎么?没想到?别看我现在如此,学生中亦素有迂腐严苛之名,但也是有姊妹妻女的,我听说你在大殿上的辩驳之语了,当年我读书时,便是出身村户,我阿姊比我更聪慧,读书更快,但最后上了学的,还是我。”
楼绒绒倒是没想到,看似学识渊博,不近人情的先生,竟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先生转头看向窗外,眼神游离,似在回忆:
“当时我阿姊得知阿爹和阿娘的决定后,当场便委屈地哭了起来,我不明白阿姊为什么哭,还跟她说不要哭了,她要是实在想去,我同她偷偷换,她去读书,我去地里干活,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他嘴角下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
“可我刚说完这话,阿姊哭得却更凶了。我那时不明白,还以为是她生气不愿意同我换,现在才知晓,谁去读书,压根不是孩子几句戏语便能决定的,家里的钱只够送我一个人去读书,阿姊则只能一边帮着干活,一边做绣
活补贴家用,供我读书出来。”
“等到我真的读书出了头,我阿姊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几担红妆,就那般嫁做了人妇,到头来,也只是识得开蒙时几个大字。”
先生的目光再度落在楼绒绒身上,目光深沉道:
“我背着阿姊出嫁时,满心的愧疚和难过,但是阿姊却早已不在意这些了,那时我只想着,往后我有了儿女,定要让他们都能读书成才,却从未想过,像你这般,给天下女子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如今若能帮上你些忙,也便当做弥补一番我当年的遗憾罢。”
先生年事已高,他的阿姊自然不是白发耄耋,就是仙逝而去了,再请来重新读书自然是不现实的,楼绒绒只低头应声道:
“如此,学生明白了,学生学识浅薄,在有些地方的确捉襟见肘,等有需要的时候,必定上门求问,还请先生届时莫要嫌弃学生愚钝劳烦。”
先生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摇了摇头,背过身对她挥了挥手,意思是她可以离开了。
楼绒绒顺从地行了一礼,躬身退下了。
在她关门离开后,没人看到的角落,先生的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只是强撑着没有去擦,却在楼绒绒离开后,忍不住仰头看着房梁,想要让泪水倒流,一眨眼,泪水却直接溢了出来,老泪纵横。
楼绒绒离开先生的房间后,远远便瞧见到学堂的路上,人散了不少,看一眼天色,便知快到下午学堂开课的时候了,干脆在院子里又躲了一段时间,掐着快上课的点才出去,一路提着裙摆奔至学堂,果然没人来找麻烦了。
相对应的是,少年自然也没有等到楼绒绒出来,最后只能先回了学堂。
楼绒绒掐着点回来的时候,少年不自觉便看向了楼绒绒,不期然同楼绒绒对上了视线。
楼绒绒一愣,想到前些日子,少年拒绝她递去橄榄枝的模样,当即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移开了视线,目不斜视地经过他,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谁料坐下没多久,就感到后背传来一阵轻微的触感,好像有人正在用笔戳她似的。
楼绒绒最初是想无视掉的,奈何少年一直持之以恒地没放弃,最后楼绒绒被惹恼了,猛地一回头,少年戳她后背的笔杆僵在了半空,一脸意想不到的懵懂,另一只手里还用绢布包着两个扁
球状的物什,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楼绒绒威胁地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正要回头,少年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放下笔杆,揭起面前的那张白纸给楼绒绒看。
楼绒绒勉为其难地扫了一眼,就见上头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笔画宛若蜈蚣爬过似的大字:
“包子,饿,给你。”
楼绒绒讶然地看了少年一眼,少年献宝似的,连忙把手上的包子向楼绒绒凑了凑,香味飘到楼绒绒鼻子里,顿时楼绒绒强行忽视的饥饿感就疯狂地叫嚣了起来。
楼绒绒咬咬牙,回头看了一眼,先生正闭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摇头晃脑地讲授某一段名篇,楼绒绒迅速伸手夺过少年手中的包子,嘟囔了一句:
“算你还有点良心。”
然后转身过去,小心矮着身子,把脸藏在书卷之后,一口把一整个包子塞了进去,鼓着腮帮子咀嚼起来,餍足地眯起了双眼。
还别说,这小哑巴还蛮贴心的,这么长时间,包子竟然还是温热的,楼绒绒心中轻哼一声,对少年的怨念多少消减了点。
在她身后的少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偷吃自己专门替她留下的
肉包子,心底亦明朗不少,下意识亦看着她微笑起来。
楼绒绒难得有不认真上课偷吃的时候,一旁的冷玉禾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讶然地看了楼绒绒一眼,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