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那个在雪白营帐中,苦苦等候着爱人归来的草原姑娘,都未曾知晓,爱人其实与自己只有咫尺之遥,没有死在敌人的长枪之下,却被自己最信任的竹马刺穿了胸膛。
得知真相的碧瑶站在原地,忽然感到京郊秋末的晚风冷得有些刺骨。
乌鸦拔刀出鞘,哑声开口道:
“托娅,让开,他们想杀我,那就让他们试试看,你不要出手,他们看在洛桑的面子上,不会伤害你的。”
碧瑶愤怒地转身,对他怒吼道:
“闭嘴!你知道些什么?!”
乌鸦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对面的碧瑶脸色一变,猛地弯下了腰身,剧烈地咳嗽起来,在夜色中依稀能看得出那是浓稠的鲜血。
乌鸦当即便慌了,猛地将她接住,紧接着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质问道:
“你一次服用了几颗血红丸?”
然而碧瑶惊怒攻心,加之药效反噬,此刻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只能隐隐约约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双眸却已经不受控制地合上了。
楼绒绒也没想到,事情还没解决,碧瑶就先出了问题,她示意斜阳推着自己上前,问道:
“血红丸是什么?”
乌鸦抬头
看了她一眼,兴许是觉得她只是个孩子,同她计较没什么意义,竟当真回应道:
“是我们北秦的一种秘药,十分珍贵,能使受伤之人伤势暂时被抑制,行动无碍,若是健康之人服用此药,则可以短时间激发出异于平常的潜力,药效有一个时辰,只是会消耗服药之人的气血,药效果后,伤势会加重,需要立即得到诊治。”
楼绒绒略一思考,便算出来碧瑶服药的时间远超过了一个时辰:
“从王府到此处,便已有一个时辰的时限,再加之她潜入王府要地的时间,若当真如你所说,碧瑶的伤势并不足以她用一颗血红丸支撑到现在,她最少也服用了两颗血红丸,孤城,去套马车,我们先赶回城中,碧瑶的伤势需要尽快得到医治。”
孤城前来接过乌鸦怀中抱着的碧瑶时,乌鸦犹豫了一瞬,却在看到孤城愤怒眼神的一瞬间让了步,将碧瑶交了出去。
在楼绒绒几人将要离开之时,乌鸦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楼绒绒,将怀中温热的小瓷瓶交给了楼绒绒,在孤城警惕的视线中,哑声道:
“这是我同吕岚求来的另一种秘药,没有副作用,能在托娅得到诊治之前
,吊住她的命。”
楼绒绒回头看了男人一眼,伸手接下了瓷瓶,却没有当场给碧瑶服下。
乌鸦看出了楼绒绒眼里的不信任,但是没等他再说什么,斜阳的长剑已经横在了他面前,禁止他再向楼绒绒他们离开的方向靠近一步。
费鹜苏打算如何处置乌鸦,楼绒绒并不知晓,她在马上抱着奄奄一息的碧瑶,用帕子沾了冷茶水,一边给碧瑶拭去额头渗出的细汗,一边在碧遥耳边轻唤,试图唤醒碧瑶的意识:
“碧瑶?碧瑶?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带你回京城诊治。”
眼见碧瑶毫无回应,楼绒绒犹豫了一瞬间,凑在碧瑶耳边轻声道:
“你不是一直想找到你阿父的玉哨吗,我找到了,你不想亲眼看看吗?”
话音刚落,碧瑶的手指就微微动了动,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无法说出口。
楼绒绒眼见有用,当即便道:
“今夜出来的匆忙,我没有将玉哨带在身上,你坚持住,只要能及时回城诊治,你就能亲眼见到你阿父的玉哨,亲手将你阿父和你阿娘一起送往来生。”
然而这一次,碧瑶只是小指微微动了动
,显见得没有先前反应大,似乎并不如何相信楼绒绒的话。
无奈之下,楼绒绒看向了手中乌鸦所给的不知真假的秘药,狠了狠心,最终还是将小瓷瓶打开,倒出一颗药丸,就着温凉的茶水,给碧瑶服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很快,碧瑶肉眼可见地呼吸平稳了许多,脸色也微微恢复了血色,冰冷的四肢也温暖了些许。
碧瑶仿若从一场大梦里惊醒,大汗淋漓,虚弱地伸手向楼绒绒,染血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楼绒绒连忙凑过去听,却听到她断断续续道:
“你……你不必骗我,我知……若是你手中当真……有我阿父的玉哨,得知……得知我今夜要盗取布防图,定然会将玉哨带到身上,说……说什么玉哨在府上,想来只是为了不致让我失去求生的欲望。”
楼绒绒一时无言,没想到伤重至此,碧瑶却依旧保有最清醒的自知,甚至连旁人善意的谎言,都要一眼看透,却是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留给自己。
碧瑶看着她,那双碧色的眸子美得惊心动魄,她虚弱地笑着,伸出手,请求道:
“让我看看吧,我爹爹的玉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