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言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任凭海棠抱着自己凄然哭泣,直至楼绒绒先坚持不住,从他身后伸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云言竹这才终于动了。
他先是侧开身,让楼绒绒进了门,然后自己也走进雅间,将身后的门关上了,隔绝了一切探查的视线,这才开口道:
“你这又是何必呢?”
按理说这种场合不应该有小孩子在场,楼绒绒很是有自知之明地坐在了偌大雅间的角落,乖巧地闭嘴,竖起耳朵看热闹。
只见海棠闻言先是哭声一遏,紧接着便是夹杂着委屈和不可思议的反问:
“何必?云郎?你问我何必?”
她松开云言竹的臂膀,张开衣袖,足尖旋转,如一朵真正的红海棠一般在他面前绽放,泪眼朦胧地对云言竹道:
“当初是你说我一舞惊鸿,如海棠仙子下凡,于是全扬州城才知道了我这号人物,若不是你赞我,赏我,捧我,一掷千金同其他富家少爷争夺我,不肯叫其他人碰我,哪怕醉酒了依然爱护我,我又如何会错以为你对我有意?”
她满眼绝望,如火燎原,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你说我们是知己,我以为你与我一样,彼此对各自的情意心知肚明,早有默契,然而三年了,三年了!我本想着,你是在等待时机,好将我接出素商楼。”
她脸上的泪苦且痛:
“三年里,每夜我都在想,也许是你家里不允许一个青楼女子嫁给你,我想哪怕不能做你的妻妾,哪怕做你的外室,我也心甘情愿,但你从来没有提过
这件事。”
“一开始,你不碰我,也不许别人碰我,我以为你是爱护我,心中窃喜,可是一晃三年了,你每每入夜便离去,或是只彻夜弹琴品茶,从来没有碰过我!”
这些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后退了好几步,身形踉跄,眼神疯狂,甚至开始自嘲地笑:
“哼,爱护?我真是太傻了,我居然会相信一个男人三年里,每每来找我,却从来不碰我,是出于对我的爱护!当我自己第一次低下头去,想将自己完整地交给你,你却告诉我,你从来没有过对我的情意,要我自重!”
她笑得疯狂,提起身旁的一壶玉浆,仰头倾倒在了口中,怪笑着在房间里起舞,像一朵暮色里燃烧的红海棠,美得绝望而灼热。
云言竹微微皱眉,上前夺过她手中的酒壶,伸手扶住了她道:
“你喝多了,我让酒楼差人送你回去。”
海棠却用力挣脱了他,踉跄着远离,一边后退,一边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
“云言竹……云郎……哈……是我痴心妄想……是我……是我肮脏不配……哈哈哈哈哈哈……”
云言竹难得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开口解释道:
“我说过了,并非海棠你的问题,而是我早已发过心誓,此生绝不娶妻,也绝不与任何一个姑娘有友情之外的情感,这样我便绝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人,却没想到让你误会了,是我的不是。”
说罢又上前强硬地钳制住了她,肃声道:
“别闹了,我现在就送你回素商楼。”
灌了不知道多少酒
的海棠压根听不进去他的话,只知疯狂地挣扎,醉酒的人手劲儿比平日都大,云言竹一个不查,又被海棠挣脱了去,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此时的海棠约莫恢复了些许意识,歪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云言竹,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明媚如春花,但她说出的话却尽是绝望和刻薄。
她说:
“云言竹啊云言竹,原来你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啊,我海棠死之前,能见到你如此不风雅的模样,倒也不算遗憾了。”
楼绒绒本来还在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听到这句话,马上意识到了不对,赶紧向海棠的方向靠了过去。
只见海棠仰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合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最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一刻,她毫不迟疑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向脖颈划去!
云言竹还在地上没来得及起身,眼看锋利的匕首就要划破女子美丽的脖颈,楼绒绒咬牙一个虎扑,将海棠绊倒在地,只听女子一声痛呼,匕首还是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万幸不致命。
云言竹愣了片刻,紧接着迅速站起身来,走到海棠身边,不由分说地用丝帕紧紧捂住了她的伤口,高声叫了酒楼的侍从入内。
酒楼的人一进来,看到这幅景象,顿时又惊又怕,万幸酒楼附近就有医馆,赶紧叫来了个医师,替海棠处理好了伤口。
兴许是有认出海棠的去素商楼报了信,很快就有楼里的丫鬟婆子来将人带了回去。
海棠自杀未遂之后,一双美目就如失去焦距一般,什么也
印不在眼里,空落落地什么都没有,任凭他人摆弄,仿若一具失去生命的人偶。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