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连连在不远处,忙前忙后,一会观察手中物什,一会坐在一个小盒子跟前右手挪来挪去。
这样的乔连连,跟在连心院里的她不一样。
在清平郡王府的连心院里,人还是这个人,但穿着赤罗裳,她的光芒好像被收敛了许多,人也更温和没有棱角。
现在的乔连连,脱下了累赘的裙裳,换成了利落的裤装,眼神如电,双手迅捷,给人莫名的信任和心安。
虞非城嘴唇微动,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声呼唤到底是咽了下去。
即使对着周围依然没有搞明白,但他喜欢这样静谧的看着娘忙碌,看着她聪明冷静却又极其自信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
突然,他有些感谢赵家的这个毒了。
没有所谓的“化血丹”,他怎么能看到这个样子的娘,怎么能看到这个奇怪但又莫名让人心生欢喜的地方。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这样的娘,只有他一个人见到。
这是他和娘的小秘密,连爹都不知道。
这个认知,让虞非城发自内心的欢愉了起来。
乔连连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大儿子十分罕见的笑容。
虞非城本身就是几个孩子里长相最出挑的,小时候
还只是普通的俊秀,这会越长越出挑,眼睛是桃花眼,鼻梁又高又挺,嘴唇细软薄小,乍一看有些女气的长相,好在配了张棱角分明的脸型,一下子中和了这股子女气,即使他皮肤偏白许多,也不会让人感觉娘,反而会觉得这孩子生的可真是俊秀。
从大体上来说,虞非城跟季云舒长相相似,再掐指一算,两个人血缘上应是舅甥的关系,像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虞非城本人稍显沉稳冷凝,有上位者风范。
季云舒为显明朗飒爽,有一股铁血硬朗。
单就笑容来说,乔连连私心觉得,大儿子笑起来比当爹的更帅。
当然,这话不能让季云舒知道。
否则这男人还不知道吃翻多少坛子的醋呢。
“娘。”虞非城到底是内敛性子,笑容不过昙花一现,就谨而又慎地收了起来,“怎么样了?”
乔连连收回自己乱飞的思绪,定了定神道,“不太乐观。”
四个字,让虞非城的心落入了谷底。
是了,化血丹能够在大虞扬名数十年,就是因为它威力极大,且没有解药。
娘说能够救他,也许只是在安慰他。
虞非城抿着嘴,心潮起起伏伏。
接受死亡结局的时候
,死不是问题。
当人生了活的欲望时,再被告知死亡濒临,那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饶是虞非城这般淡定的人,也不禁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内心难言的酸涩。
不过很快,他就开始在心底计算起,谁适合做大虞王朝的下一任,如何除掉赵家避免家人再落入危险,以及,怎样给自己平静地离开做一个交代。
病床上,十五岁的男孩闭着双眼,虽然是平躺着,但没有人会以为他睡着了。
所有人都能透过他周身散发的肃穆冷凝气息,感受到他骨子里的低落,但又平静的接受。
乔连连抿了抿嘴,十分不解地摘下口罩,以便让自己口齿更清晰,“虞非城,你又在瞎想什么?”
“我说不太乐观,只是有点小困难,又不是解不了你的毒,又不是眼睁睁看着你死,至于躺在床上一副平静待死的模样吗?”
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干嘛老在身上漾起一层垂暮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呢。
乔连连走过去,十分粗暴且不满地抓了一下大儿子的脑袋,直把他抓的睁开双眼,满脸惊愕之色。
“看什么看,你不会死的。”当娘的说话没
好气,但扶他的时候还是尽量避开了刚包扎好的伤口,“坐好,我要给你验血了,查看分析你到底中了什么毒,别张大嘴,闭上,影响你颜值。”
等抽完了一管血,她坐在电脑前休息了一阵子,又起身去做分析,做化验,研究血液内的毒素,分析其构造,最后再针对着制造出对应的解药。
而当事人虞非城,自打被乔连连一顿连削带骂之后,沉默地坐在病床上,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就一双眼珠子随着乔连连动来动去。
这些日子,他的心脏随着这个化血丹,起起落落了太多次了。
渐渐地,他好像比从前更能平稳地接受生与死了。
其实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生和死,本来就没太多区别,活就好好过,死便坦然接受。
因为你扭转不了,也改变不了,不如静静等待,给自己精神上的放松。
只要在活着的时候珍惜每一刻时光,珍爱每一位亲人。
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