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分骄傲的人,在之前,他只崇拜夫子,只敬佩大师兄李慢慢,如今却又多了一个人,生出了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似乎他此生也难以追上此人的脚步,向他拔剑一争高下。
“果然如夫子所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以往见识还是太狭隘了,坐井观天,只以为当世之中,少于人及,如今想来,却是脸颊发烫,羞煞人也!”
君陌松开了手中的剑柄,转身向着山下而去,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闭门造车,他永远不可能追上赵无昊,不如游历天下,增加见识,提升自己的剑道修为。
此后,赵无昊的行动轨迹仿佛固定了一般,晨时上课,午时用餐,午后登旧书楼,博览群书,兼容并蓄,气息越发平淡,变得返璞归真,好似化为了一个普通人。
这过程中,夫子和李慢慢回到了书院,二先生君陌却下山而去,不知去往了何处,人来人去,聚散无常,但是赵无昊依旧不曾改变,授课看书,偶尔指点一下楚广虎这个将门世家的公子哥,日子过得十分舒适。
赵无昊修为境界已经臻至了不可测的境地,但是依旧压制着自己,不曾突破,他曾感知到后山那道从心所遇不逾矩的宏大气息,如万古长夜的一盏明灯,在永夜之中照亮了一方天地,对方也发现了他存在,却未有任何的举动。
赵无昊和夫子两人,好似约定好了一般,不曾见面,各行其道,互不打扰。
李仲易站在门槛内,看着不远处那些树叶上滴落的雨水发呆。做为大唐皇帝陛下,令万邦臣服的唯一男子,按寻常世人眼光来看,他应该没有什么烦恼才是,但他此时沉默望着园内,清矍容颜明显有些躁郁不宁。
看着雨后晨花湿树,李仲易竟渐渐生出了寂廖孤单的心绪,好生失落。这也正是他为什么清晨便来到书院的缘故,只有在这里才能不被人打扰,他觉得自己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好像回到年轻时候,隐姓埋名进入书院求学的日子又回来了,没有人认识他,所有同门都是平等的,相互之间可以随意打闹,甚至一起在闲暇时光里去长安城的勾栏瓦舍,听曲赏舞,那等日子是何等的快活,让他怀念。
皇帝陛下酷爱书法,虽然时常献宝一般召唤大臣们前来赏书赏画,甚至皇宫御书房他都不让太监宫女们整理,一应书贴陈列都由自己亲自动手。
李仲易长吁短叹转过头来,他准备写几幅向来秘不示人的烂字聊抒情怀,手中拿起横店纯毫,沾满了辰州松墨,龙飞凤舞,动作潇洒,架势十足,看上去竟然有着几分书法大家的风采。
过了片刻,李仲易放下手中的毛笔,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微微颔首,脸上挂着几分笑意,眼睛明亮璀璨,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刚的伤怀之感,心情十分愉悦的说道。
“我这书法又有进步,已经到了重意不重形的境界,堪称妙品!”
只见宣州芽纸之上,五个大字歪七扭八,软绵无力,像是窜稀三天的骏马,全身无力,趴在地上,毫无生气,简直不堪入目,浪费了这上好的笔墨纸砚。
李仲易作为当今最强大帝国的皇帝陛下,他的御书房内摆放着从世间各地搜集而来的各种名家字帖,孤本珍品,都是极为珍贵的书法名品,使得这位皇帝陛下对书法有着极高的鉴赏能力,堪称当世一流,但是这位极具书法鉴赏能力的皇帝陛下,却对自己的书法作品没有任何的自知之明,经常召集朝堂大臣们一起欣赏,让无数臣子心中吐槽,却不敢说出真话,简直就像是吃了臭狗屎一般难受。
赵无昊缓缓行走在书院中,神不守舍,魂游天外,突然听到一道极为自信的话,这道声音有些陌生,似乎从未听过,书院这是又有新的教习到了,不知是哪位书法名家,居然敢自称已经臻至书法妙境。
想到此处,赵无昊心神立马清醒了几分,转头看去,一位中年男人映入了眼帘,面容清癯,身高中等,长相成熟端正,带着几分雍容华贵之色,倒是一位魅力十足的中年大叔,应该可以让不少小姑娘迷恋,只是脸上微微苍白,似乎身上有疾,看上去多了几分虚弱。
赵无昊好奇对方书法造诣,轻咳了一声,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作品之中不可自拔的李仲易,然后在对方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走进来院中,停在了书案之前。
李仲易打量着这位不请自入的少年,看长相面容,最多也就是弱冠之年,身上穿着的是书院制式儒衫,宽大飘逸,这少年眉清目秀,透着英气,气质脱俗,卓尔不群,不知道是哪家少年,都是一表人才,让这位皇帝陛下心神好感。
“这位先生,在下乃是书院礼科教习,不知我是否可以欣赏一下你的大作,让我看看是何等妙品?”
赵无昊拱手一礼,十分谦虚儒雅,气度非凡,风采无双,让大唐皇帝陛下为之一愣,下意识的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赵无昊也不客气,走到了对方的身边,扫了一眼书案之上的摆设,暗暗咋舌,这位新来的教习真是豪奢,出身应该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