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很多,连清洗带沥水,得整上一整天。
但她很开心,感到由内而外的轻松愉悦。
周南川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欢快笑声。
桑榆此时已经调整好心态,见他回来了,招手让他进去,“孩子们都饿了,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些萝卜都洗干净吗?我答应了给他们做好吃的。”
“可以。”周南川迈着大长腿进了院子,回屋换上套旧衣服,拿起扁担去挑水。
那时候,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许多人口多的家庭,喂饱肚子是第一大难题。
受条件所限,达不到个人家打井取水,都是用的公共的水井。
靠山屯共两口井,分别在村东头儿和村西头儿。
老桑家在村东头,离出村去镇上的路近,挑水习惯去村东头的井。
周南川家在村西头,挑水自然选择离得近的村西头的井。
他把水缸装满,收好扁担,和孩子们一起洗萝卜。
桑榆对于洗萝卜的要求比较高,一个是必须把泥土清洗干净,另一个是不能把萝卜和樱子分开,并最大程度上保证樱子的完整。
这些看上去不起眼,之前基本上属于扔货的萝卜樱子,按照她的方法处理过,会变成无上美味。
小孩子手上没轻重,扯下一些个萝卜缨子,桑榆便让他们用盆装了,不许扔。
这个年代,浪费任何可食用的东西,都是可耻的。
初秋季节,农村不缺青菜,土豆、豆角、萝卜、白菜、茄子、胡萝卜、晚黄瓜、晚苞米,都是自家园子里产的。
“南川,你想吃什么?”桑榆开口问道。
周南川头也不抬,两只大手随便拧巴几下,一个萝卜就洗得又白又胖,动作干脆利落,不耽误说话,“你看着做。”
一句简单的话,等同于给桑榆吃颗定心丸。
周南川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他要在最大程度上,给她安全感。
桑榆拿着大盆进了下屋(仓房),装了半盆茄子,半盆小土豆,还有两个大柿子(西红柿)和两根小辣椒。
“小榆姐,晚上吃啥呀,是土豆炖茄子吗?我哥最愿意吃了。”
周星连忙反对,“才不是,我猜小榆姐肯定是要做土豆片炒辣椒。”
“小山猜猜,我要做什么?”
周山歪着脑袋想了想,笑嘻嘻地说,“做啥,我都乐意吃。”
周南川没有插嘴,只是洗萝卜的手又加速了。
桑榆回到厨房,将压着的火烧旺,大锅里添上两瓢水,放上帘子,把洗干净的茄子摆在帘子上。
小土豆大些的一切两半,贴在锅壁上。
小的就囫囵个儿的,扔在帘子上,盖上锅盖隔水蒸。
那时的东北农村,锅盖是两个等大的半圆形,木头的,各带一个可做抓手用的横梁。这种锅盖,既方便开锅后的散气,拿起来没有那么重,取用也方便。
外边没有什么风,火不够旺,她打开风匣,坐着小树墩,拉动风匣的拉手鼓风,火苗子瞬间红腾腾的舔上锅底。
锅很快开了(沸腾了),她放下风匣,把杮子切成小小的块儿,小辣椒切成细茉,又洗了一些小葱和香菜。
农村的园子里,这时从不缺香菜和小葱这样的时令小菜儿。
当大锅里散发出土豆的香味时,拽过面盆,果然发好了,涨鼓鼓的,看着就招人稀罕。
她洗干净手,从盆里抓起块面,两手合作弄成圆形,啪的拍在锅壁上,一个黄澄澄的苞米面大饼子就贴成功了。
一边干,桑榆一边佩服原主心灵手巧,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萝卜洗完一麻袋时,锅里的饭也好了。
她把茄子撕成细条儿,放在一边晾着。
顺手从挂在墙上的蒜辫上扯下一头蒜剥皮拍扁再剁成蒜末。
土豆放在大盆里,用铲子碾碎,放入晾得差不多的茄子,再把蒜末和香菜小葱扔进去,最后舀了一勺子自家下的黄豆大酱,拌匀。
大饼子熟了,与锅接触的那一面,是一层厚厚的、酥脆的嘎巴(可以理解成锅巴),光看着都极有食欲,香味儿就更别提了。
大锅倒出来,淘干净里边的水,重新将火烧旺,滴两滴油,将切成碎块的杮子放进去炒,直到炒成糊糊状,添水,加盐。
煮开锅后,把小辣椒末、小葱段和香菜段扔进锅里,再烧一个开儿后(再沸腾一次的意思)、熄火。
香喷喷的酸辣汤,正式出锅。
再用小碗盛上半碗大酱,洗干净的萝卜缨子和小葱蘸酱,老香了。
桑榆把小炕桌摆在炕上,一一的看着仨孩子洗干净手、上炕。
不得不说,周南川真的把孩子教得很好。
明明都馋得直咽哈喇子,愣是没有一个人先伸手动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