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县情况特殊,下令开仓放粮情有可原,闹到陛下面前,估计也只是骂几句。
只是这对李寂来说无疑是一个坏消息,本以为这边的存粮还未动用,自己过来了可以先用这批粮食顶着,来慢慢处理问题。
没想到,这一批粮食竟早就消耗一空了。
时间愈发紧迫了啊。
李寂心头一叹,而后问道:“能从其他县中调集多少粮食过来?”
刘琛的脸色愈发难看:“约莫,一千石左右。”
“一千石?这么点?”
刘琛忙道:“大人,这几年边关冲突愈发激烈,今年的粮食早有预定,收获之后就得立刻运往边关。”
“而今又发了大水,本来的份额都凑不齐,这一千石,还是各县从指甲缝里抠出来的,真只有这么多了!”
李寂着实无奈,一千石,十万斤,八千灾民,喝米汤的话或许还能撑得过半月时间。
只是如今瘟疫蔓延,那些病人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喝米汤怎么能行?那和慢性死亡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风和县令江环突然起身,跪倒了李寂面前。
“大人,这半月以来粮价持续走高,刘大人几乎散尽家财购买粮食,才勉力支撑到今日,还请大人明鉴,万不能追责刘大人啊!”
李寂冷眼看去,道:“这么急着给他邀功?”
江环脸色骤然一变:“不敢!”
李寂冷哼一声,道:“若刘大人真的尽心如此,朝廷自有赏赐,但本官过来看到的第一件事,却是这个烂摊子。”
“是非功过,事后朝廷必会一一追究,功必奖,过必罚,明白吗?”
江环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他不明白李寂这般年纪,为何气场如此之强。
倒是这话,他听得心里着实气愤不已,这些日子刘琛为了灾情奔波,他可都是看在眼中的,没想到这位李大人竟是如此态度!
可不管如何,他确实不敢再出言反驳,毕竟李寂是钦差,代天巡查,他不过一个区区县令,哪里惹得起?
他只能彻底闭上嘴,一言不发。
李寂重新看向刘琛,问道:“城中可还有粮行营业?如今粮价几何?”
刘琛道:“回大人,如今唯有一家粮行还开着门,一般的糙米,已经涨到一百二十文一斤了。”
“一百二十文……”李寂听得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果然重灾区的粮价,已经涨到了一个离谱的地步。
其实这几年粮价一直都在上涨,大水之前就已经涨到了二十文,如今更狠,竟又翻了六倍!
一个五口之家务农为生的百姓,辛苦一年,甚至都买不起一石米!
李寂冷眼看去:“涨到如此地步,你这知府就没说管管?”
刘琛苦笑道:“大人,管不了啊,如今城中瘟疫,还愿意开门的粮行都只剩下一个了,而且外面的粮食运进来也殊为不易,成本增加。”
“若是强行压低粮价,说不定这唯一的一家粮行都不干了,届时就彻底没有粮食了。”
“而且,那家粮行,压不得啊。”
刘琛说到此处,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
李寂来了兴趣,问道:“哦?为何压不得?”
话音刚落,他就想到了什么:“胡家的粮行?”
“是的。”
呵,这就有意思了。
胡家在朝中当官的人不少,刘琛这所谓的四品大员毕竟是流外,哪儿能跟那帮时不时面见皇帝的官员比?自然招惹不起。
不过,李寂招惹得起。
其实之前在考核的时候就已经招惹了,尽管是李寂自己无心,但谁让胡深那家伙心眼小?
如今自己身后可是有女帝撑腰,而且是在这边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亦或是彻底恶化到无可挽回之前,女帝都会站在自己身后。
那还怕个卵啊?
“等之后有时间,我去亲自回回胡氏粮行的掌柜吧。”
李寂略过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对了,这次大水我觉得有些奇怪,你可曾调查过?”
刘琛沉思一番,道:“回大人,下官的确查过,发现事发源头已经不在淮远府,而是在上游青州。”
风和县本就处在淮远府边界,那条河上去就是青州地界。
“青州之地的堤坝多处损坏,按那边的人说,当时之前梅雨,水量太大,已经撑到了极限。”
“洪涝之前又下了一场暴雨,这才导致决堤,江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李寂摸着下巴:“这堤坝修建不过才堪堪数年,质量有这么差?几场暴雨就给冲破了?”
这不像是现代,这可是赌上九族的活计,谁敢偷工减料?
若真是堤坝出了问题,当年的工匠、监工、核查的官员,就算不死,也得蹲上半辈子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