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算是和和美美,过了三年季昌明秋闱科考又中了举,京中有官爷提拔他,他倒也是个机灵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那官爷的女儿迷了心窍。季儿祖父做生意又欠了债,季昌明一纸休书便将季儿和他母亲扫地出门。”
老头儿边说边轻捶着自己的腿,叹气道,“女子被休,又是贱商之女,哪里能有什么活路。可这孩子得养,季儿母亲便趁着青春貌美,将自己给卖了。”
顾凛闻言,不禁唏嘘。
白景不以为然道,“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在这里替他卖什么惨?”
老头儿已然放弃和白景正常沟通,不再试图争个高低,怅然道,“季儿母亲傻,痴心一片,即便被季昌明抛弃,她依旧将他视为夫君、家人。她不想拖累季昌明,更不愿影响了他的前程。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的,况且自己沦落风尘,更是没什么指望了。可她不能毁了孩子,硬着头皮让季儿认祖归宗。”
“呵~蠢。”
顾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白景,想到她在山洞里的异常,不禁摇了摇头。
“季昌明那时官至五品,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怎能容忍被玷污门楣,毁了清誉?僵持不下间,季儿生母闯到了他的府衙。季昌明急急忙忙将季儿收入府中,做了一名洒扫庭院的下人,此事才算遮掩过去。”
“后来呢?”顾凛听得入了神。
“季儿也是对这个父亲有过期待的。白日里他勤勤恳恳地干活,夜里便挑灯夜读。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模样又俊俏,有人喜爱便有人嫉恨,加上年纪小,受了不少欺辱,吃不饱穿不暖,冬日里被子也被浇湿。一日,看到父亲抱着幼子读书的场景,他拿着扫把都忘了扫地,只是呆呆的望着,满眼都是羡慕的神色。只因这个,便被父亲罚跪在钉板上跪了一夜,警示他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也是可怜之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王爷可别听个故事,耳根子便软了。”
顾凛讪讪道,“是是是。”
老头儿沉浸在回忆里,继续道,“在季儿十五岁生辰那日,他母亲特来看他,她那时已病入膏肓,是来诀别的。季昌明心狠啊!吩咐人将她打了出去。”老头儿眼里含着泪,“那是冬日,下着大雪,她活活昏死了过去。手里还攥着季儿的生辰礼——玉蝉。”
白景静静地坐着,没有再吭声。
“她希望孩子能金榜题名,像他爹一样风光。季儿恨哪!除夕夜里小厮们喝多了,耍无赖……他母亲做什么营生大家是知晓的,便哄笑着逼他唱曲。为了留下,季儿没什么不能忍,便应了他们的要求。只是夜里,那个领头的竟爬上了他的床,将他里衣扯下,强行……”
老头儿沉默良久,开口道,“季儿本以为忍着忍着,总能拨云见日。但那领头的上了瘾,得空便羞辱他,背地里还伙同大家拿那种事嘲笑他,季儿只是笑笑。他怕父亲不高兴,从不惹事。可小厮们渐渐都把他当作取乐的工具,夜里甚至一起欺负他,季儿忍无可忍,不过是推了一下领头的,便被人往死里揍,最后还被踹到了恭桶旁。那领头人边撒尿边取笑他,告诉他老爷私下里暗示,让大家好好照顾照顾他。”
“他这是想方设法赶季狞走啊。”顾凛苦笑一下,“这天底下的父母,未必都会爱护子女。”
“季儿吃再多苦都能撑过去,听到是父亲的意思,还怎么撑?当夜将那领头的弄死便逃了。”
“他是因为逃命才入的宫吧?”顾凛想人真是越不过命去,在宫里的日子他也并不好过,无非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嗯,进宫的事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我在季昌明府上不过是个看门的,见季儿可怜会偷偷塞给点吃的,只不过这点子恩情,他记了一辈子。季府灭门的时候,他差人将我和家人安顿好才动得手。”老头儿恨恨地捶了一下腿,“这孩子是硬被逼上了绝路!”
顾凛抿了一下发干的嘴皮子,轻声道,“都过去了。”
“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干嘛?引起我们的恻隐之心?我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听故事的,讲讲洗髓散的事儿呗?”
“没啥子好讲的,长着嘴就要吃饭,况且季儿也是被卷进来的,很多事说不清,也没办法说,你们靠自己本事查吧!至于查到什么,查到何种地步,你们能不能全须儿全尾的回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我的话说完了。”
白景冷笑,“讲了一堆没用的!你这么绕圈子,是帮着拖延时间让季狞逃跑吧?”
老头儿丝毫没有被看穿后的尴尬,凛然道,“季儿他没亏待过我,我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帮他。”
“就凭你?”白景轻蔑道,“菜刀都拿不稳。”
老头儿噌一下起身道,“要不是你们使绊子,我能摔倒?”
“老人家,莫要动气莫要动气。”顾凛随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