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银说,快走吧,我们赶路呢,这偷鸡摸狗的东西,你理他干什么?
有玉说,你真不能这么对待这个同村的乡亲,如果到时去区苏维埃乱说一通,等着我的不知道是什么!
有银说,他敢乱说,你就到镇里告诉乡亲们,说他吃肉,说他吃不到肉就诬蔑人。乡亲们知道一个管庙的吃肉,还不会把赶出庙去?!
有玉说,这样弄僵总是不好的,他对寺庙神佛忠不忠诚是他的事,我们不必跟他计较,你是太计较你这点猪肉了!
有银毫不在乎地说,有什么错啊,这猪肉在白区就值多少铜板啊!
去往黄石要经过一片茫茫群山。无数的山坳,连绵的山峦,像上天布置的迷魂阵,有银却一点儿不会迷失方向。他专门挑选人少的路径,尽量避开人眼,这样紧走了一个时辰,有银就是空着手已走得大口喘气,更别说有玉挑着担子,累得大汗淋漓。
紧走慢走,走了两个时辰,眼看就要到黄石小镇了,有银却叫有玉挑着担子拐进了附近一个村落,找到了一个叫刘屠户的家里。刘屠户笑眯眯地迎接着,说,有银,看你文文弱弱的,没想到你真的敢到红区去,有胆量!
刘屠户拿出了一杆大秆,一头钩了箩筐,叫有玉掂起来脚尖挑起钩圈称量,另一头如是重复,核实了有银报告的数量。他转身就从屋里拿出一包光洋,交给有银,说,以后多多合作,我一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郭屠户的。
有银收了光洋,用手伸进布袋捏着摸着数了数,一边放到耳边吹了吹,说,没错,正是说定的六十块光洋。有银拿着包裹,别在身上的夹袄里,拉着有玉就往黄石小镇走去。
有玉说,你不是收了郭屠户的钱吗?回去怎么跟他交差呢?
有银说,你再帮我一个忙,就可以!说罢拿起一块石头,朝有玉头上狠狠砸了过来,有玉哎哟一声丢了空箩筐,蹲在地上,双手捂着头脸,鲜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他从地头抓了一把泥土,封在伤口上,又扯了几张树叶,捂着额头痛得差点昏了过去。他指着弟弟有银说,你真狠心呀,你想过河拆桥、恩将仇报?你拿你的光洋走人就是,我没想过要分你的!我就这回去!
有银把有玉扶了起来,说,二哥对不住,你现在还不能走!我不是怕你要分钱财,我们得让郭屠户相信,是红区的人抢了我们的猪肉,否则没法交差!
有玉弄明白了有银的苦肉计,就点了点头,哎哟哎哟地叫着,声音里就有一些夸大的成分。有银装作费力的样子,扶着有玉朝黄石小镇走去,一边对乡民说,不好啦,不好啦,那边的红军过来抢东西了,大家赶紧逃吧!
人们被这种虚假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一路上有人在匆匆奔逃,回到家里嘭地把门关上。有银暗暗笑着,对有玉说,你喊大声一点,继续喊起来!红军抢猪肉的消息比有银跑得更快,而且很快添枝加叶,像不断发酵的面团。到了郭屠耳中的时候,消息已升级为红军在江边杀人放火了,还追杀了两个从红区挑猪肉过来的人。
有银扶着有玉进了小镇,找了一家药馆。药馆不再是纯中医了,而是学会了中西兼用,处理伤口简单易行,不再是草药敷了纱布裹了。医生一边处理着有玉头上的伤口,用碘酒清洗,敷上一些消炎的药粉,一边问,到哪里这么不小心,伤得这么重!
有银说,到白鹭镇走亲戚,路上遇到抢劫的!医生看着有玉说,你们也真够大胆,在这样的乱世还敢乱走,以后可不要到红区去了,再等些时间黄石与白鹭一样了,不就可以自由来往了。医生一边说着治心的话,一边开了一些中草药,用草纸包了递给有银,叮嘱说,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对方下手太重,口子很深,出了不少血。
有银接过草药,送上一串铜板,扶着有玉出了药店。来到大街上,却没有直接进自己的铺子,而是来到郭屠家。
进了门,有银一看到郭屠户,就跪在地上,扫了自己几个耳光,泪流满面地哭了起来:兄弟呀,当初我不该喝你家的酒,不该壮起胆来说过红区去,我冒着危险杀了一头猪,叫了个乡亲半夜起身往黄石走,眼看就要回到黄石了,不料红区的苏维埃干部接到告密,说是有人私卖猪肉到白区,一路追了过来,硬是把我们打伤了,把东西抢走了!我对不起你啊!
郭屠愣愣地看着有银,半信半疑。有银用眼光的余光瞄了下郭屠,又嚷叫起来,说,我们眼看就要被抓回红区,幸亏找了机会逃走了,才保住一条小命!兄弟呀,我这乡亲都受重伤了,你说这生意弄成这样,我怎么向你交差呢!你那五十块光洋我怎么还得起呀,你干脆把我捆了送到国军那里,说是我通匪去了红区吧!
郭屠扶起有银,听得云里雾里,最后才弄明白是去红区贩猪肉的生意黄了。他看了看有玉头上的纱布渗出了鲜血,手臂还用纱布吊着,拍了拍有银的肩膀说,兄弟别哭了,算我们倒霉,没有把这项生意做成!你扶着乡亲回去吧,养好伤再让他回老家去,这事就不要在外面声张了,就说是土匪抢劫!
有银抹了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