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下坠
这日晌午,天蒙了阴,沉闷的气息愈发浑浊。檀允珩昨晚收了南伊忱的邀贴,今午时三刻邀她去城中新开的半闲别苑。
午时一刻,她前脚刚坐进马车,后脚一道声音如春风花自来,从府衙门口传出。
“等一下。”
檀允珩”
这声她熟。
司昭府的马车寻常湖蓝布料,干净朴素,檀允珩人掩在帷裳里,外头的人无法探得她的神色。
她却听得见外头交谈。
陆简昭的话声格外不同,声音甘冽,话却一度将人逼仄在千里开外,忽而马车一颤,这道声音就在耳前,仅一帘之隔。
“下去。”
陆简昭手朝前室另一侧伸去。
另一侧坐的是常幸。
午时换守,小司昭过来寻他,待会一同出衙一趟,常幸二话没说,换了常装,替小司昭驾马车,缰绳被他双手奉上,一顺烟儿下了马车。
早在大司昭刚入司昭府那日,小司昭就跟他们讲过,两位司昭的话不得厚此薄彼,他们这位大司昭虽有上次在膳房,小司昭替其解了尴尬,他们也是不敢在大司昭跟前多言几句的。
“珩儿要去哪儿。”
檀允珩没告诉陆简昭她要出衙,带常幸,是常幸跟她久了,遇事契合,且不引人注目。
她从主位挪到前帘旁的侧位,手挑了一下前帘,陆简昭侧肩抵着布帘,一手拽着缰绳,听马车里有动静,才撞上了她的清眸。
眸至清则无意。
一点没告诉他的意思,若非他即使发现,她要去哪儿,陆简昭见檀允珩没说话之意,先道:“既然珩儿都花一千两百两了,我呢,当然要让珩儿有所值。”听上去比刚刚说给常幸听得简言意骇,嗓音润了许多,让人摸不出什么气性。
檀允珩将布帘紧抓了一下,缓笑:“却之不恭。“她故意没说位置,让她有所值,也不是带着气性驾马车的由头,需同及时雨无二,甘霖颜新。
陆简昭听檀允珩没同他再番钩勾扯,一抹诧异从他脸上转瞬即逝,他侧过头,温声问道:“什么地方。”“半闲别苑。”
“怎么走。”
阴沉逐渐低垂,雨将下未下,潮气凝重,大街小巷上空无一人,檀允珩一路上给陆简昭指着路如何走,她声音清润朝气,听得人一脸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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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闲别苑,都城达官显贵常聚的休闲之处,吃喝玩乐,衣食住行拧一处,坐在城东富贵商人的场子上。多重楼连绵相接,嵌在烟波缥缈里的吊角飞檐,别有一番孤鹜,红灯悬挂,生意兴隆。
眼瞅着大雨将至,半闲别苑里明烛当照,空无有闲屋。檀允珩整日忙碌,偶尔得空也只去灵芽茶楼闲坐,对都城闲情雅致,她只在工图上见过,陆简昭更是头一次来,路都是她引的。
她被搀着下马车,挨着陆简昭嘀咕,“进门左转,第二房是成衣铺子。“说罢,她独自一人进了半闲别苑。陆简昭则背道而驰,拐进别苑左侧外墙,寻着窗柩一花一圆一方一正,到再一花时翻窗而进,屋里卖成衣的妇人明显吓了一跳,手中的量尺′啪''一下掉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
陆简昭比了一下′嘘''的手势,示意妇人将掩掩一阖的门关好,插上门门。
妇人手忙脚乱的,插门门的手错了好几下,待她转身反应过来,夺窗而入的是赫赫有名的陆小将军,旧紫色的官袍出自司昭府,刚她着实吓了一跳,话都没来得及说,慌乱下也顾不得施什么礼数,总之下跪是没错的。陆简昭没给她下跪的机会,自也没给她说话机会,他手指着一袭月白圆袍,示意他要买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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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允珩看过南伊忱给她的邀贴,清楚写着三层左八房,为谨慎,她还是让别苑下人引着她上楼。半闲别苑隔房隔音,是都城繁华场,苑外没下人守着人来,人便络绎不绝自行进。
下人在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一顺,淡淡清雅熏香沁人心脾,檀允珩侧边站着,等下人后退离去,瞄了一眼下人脸上毫无异样,她踏槛而进。
雨点狂拍在窗柩上,雅间里灯火直明,将窗外照了个昏天黑地,正对着她的是高地面一些的地台,地台沿三绕,下陷几尺,降暑的冰块搁置其中,开间不分伯仲,饮茶膳食悠闲琴棋,地台下置冰只多不少。
香是从南伊忱坐着的饮茶台上溢出,应当无碍。檀允珩坐下后,南伊忱方才起声。
“珩妹妹携空前来,姐姐以茶代酒,敬妹妹一盏。”南伊忱笑着把莲花琉璃盏中的茶水饮尽,翻转倒了一下。檀允珩身为司昭,警惕惯比旁人高些,是以南伊忱当着她的面斟了两盏茶来,先饮后敬,解人烦忧。南伊忱母亲去世,她还没来得及朝檀允珩致谢,如今她母亲头七刚过,说特意来谢过也无碍,若说檀允珩为何而来,不过孙萍孙绥的命案罢了。
檀允珩看着眼前强颜欢笑的人,却身处绫罗帐,不笑也不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