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父亲的一番话,楚念禾的心里自然是又酸涩,又痛苦。瞧着父亲的头发竟已花白了不少,她也是不忍心再过多苛责了,安慰了父亲几句,便从他的书房退出来,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即便是暗沉沉的月色里,小婵和小苓也是一眼就瞧出主子的脸色实在不好,犹豫了半天,小婵还是摸了摸楚念禾的肩膀,温柔地劝说她道:“小姐,想来老爷也不是有意让您跪那么久的,您父女二人久未见面,若是有什么心结没有解开,还是趁着咱们在府里,好生说开的好。”
小苓也点了点头,有些担心地瞧着楚念禾的侧脸道:“小姐,小婵说的是有些道理。旁人的眼光我们不必在乎,可老爷那几房姨娘还有小姐们都瞧着您呢,若是因此事而被谣传了出去,说您不尊长辈,忤逆父母,往后总还是影响不好的。”
楚念禾自然是知道她们的意思,也知她们是担心自己。可眼下她的心里仿佛乱成了一团麻,也是没什么心思同她们二人解释了。她只略略地回头老了她们,又浅浅地笑了一下,也权当是安慰她们了。
到了院子的时候,一众丫鬟都早已守在门前候着楚念禾,一见她回来,立刻都露出了暖洋洋的笑脸道:“小姐,您回来了。”
楚念禾点了点头,又在人群里略略地看了一
圈道:“月思可是不在这吗?”
丫鬟们只当楚念禾是重视月思,其中一个便高高兴兴地出来回应道:“回禀小姐,月思姐姐说是小姐今日回来,要去厨房给小姐做些糕点呢。”
楚念禾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又疲惫地朝着大家笑笑道:“我今日也乏了,你们都回房里去睡吧,小婵和小苓在我身边伺候着就够了。”
那些丫鬟们便齐声应了,目送着楚念禾回了闺房后,这才三三两两地回丫鬟房歇着去了。
楚念禾是真的累了,连鞋袜也懒得脱,一下子便躺倒在了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床铺上。小婵和小苓见状,一个扶着她,另一个则是给她的衣服换成了舒服的里衣,又帮她把鞋袜褪了,这才伺候她上床睡了。
可楚念禾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了半天,虽神思倦怠,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她只得起身来,瞧瞧外头漆黑的颜色,叫了小婵过来道:“你去丫鬟房瞧瞧月思回来了没有。”
小婵上次陪着楚念禾回来时,便是知道月思存着的异心。如今听了楚念禾的话,她赶紧了然地点了点头,回身便朝着丫鬟房去了。
楚念禾重又躺回了床上,瞧着自己床上重重叠叠的帷幔,她想了想,便出声问小苓道:“你说,父母兄妹可是一个人最该信任的吗?”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小苓听了这话,却是低头苦笑了一下道:“奴婢自从入了楚府,便是没有什么父母兄妹了。”
说罢,她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妥,便又赶紧说道:“老夫人和老爷都是十足的疼爱小姐,小姐自是该信任他们的。”
楚念禾听了,也只是呆呆地瞧着帷幔没有说话,直到困倦袭来,她终于沉沉地睡了。
许久没有做过梦的她,在回到自己闺房的这一个夜里,终是又做了许多的梦。她在梦里见到了自己孩童时代的弟弟,又梦见了青春美丽的母亲,可当她朝着他们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们都消失在了原地,留给她的,只剩下印象当中的影子,着实是让人伤心。
若是以往,楚念禾定是会在梦里好好的哭一场,可这一次,她却如鲠在喉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终究没有哭出声来。
是啊,她有什么好哭的?这些年来,母亲一直在那狭小的院子里求生存,而弟弟则是在边疆吃着他从未吃过的苦。唯有她,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成了金云城里响当当的名门贵女,就连嫁人这桩事,都要求了父亲,一心一意地嫁给那心都黑透了的人。如今想起来,不过是她不懂得珍惜,自作孽罢了。
终于从冗长的梦里醒过来的时候,涌上楚念禾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将母亲和弟弟接
回来。这念头一在心里笃定下来,她倒是也觉得心安了许多,不似昨晚那般虚空无助了。
一听到床上有了动静,小婵和小苓赶忙将洗脸水和衣服都准备好了,这才掀起了帷幔,一同笑着对楚念禾说道:“老夫人说是小姐昨日辛苦,今日一大早便叫传了饭让您在自己的院子吃,今晨也不必去静澜阁请安了。”
楚念禾自是知道祖母的意思,想来她是怕那些姨娘们口无遮拦,又说出什么不动听的话,这才免了她去请安的。
她的心下便有些感动。依着小婵给她整理头发,换了衣裳之后,她便探寻地瞧了瞧小婵,似在等她的一个答案。
小婵机灵,顿时便明白了楚念禾的意思,便假意为她戴耳环,附在她耳边说道:“月思昨日去厨房只待了一刻钟,后来便被苏氏院子里的妈妈给叫走了,一直到昨天半夜才回咱们院子。奴婢在暗处瞧着,月思回来的时候衣裳很是凌乱,头发也散落着,瞧着不像是去正经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