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间”以木雕小件为主,偶尔才会参与大件装饰和家具的制作,其中小件又多以田园、人物、山壑林泉为题材。无论是其“吴趣”的雕刻风格,还是主产的物件,都是受到寻艺爷爷的影响。
早些年寻艺的爷爷工作于苏式红雕厂,拿手好活便是各种笔筒、砚盒、匣盒宝格等小件。手艺传至寻艺的父母,夫妻两人在小件上的雕刻工艺更精进一步。在寻艺出生那年,两人建起了这间工作室。
如今“寻间”传至寻艺手上,虽在风格技法的偏好上和前两代人存在细微差异,但基调仍保持不变。
此次丁嵇白和尹婉枝出门看料,除几位师傅近期用得上的几块好料外,填补库房的大都不是什么大料、名贵料,更多是短期内给学徒练手的普通材料、小料。
货车将料运至庭院后门,进门便是库房。虽距离不远,但门槛较多,小拖车进出不便。木料沉重,临时工卸了近一小时也没搬完。
丁嵇白领着祝川往后门去,丢给祝川一双粗布手套,冲车厢努了努嘴:“诺,能搬得动料吗?”
祝川快速估算了下自己在健身房硬拉的重量和眼前这块半米长的木料的重量差距,点了点头,道:“我试试。”
丁嵇白见他不露怯,心下满意了两分,但仍冷冷道:“可得小心咯。”
拖拽容易损伤木材,要运到库房只能靠托举或搬抬,祝川调试了好几个姿势才将木材稳妥托起。
上手后祝川才发现搬木头和举铁是全然不同的感觉,木材上多得是原生的纹路。即便带着手套,也无法忽视尖刺带来的刺痛感。
丁嵇白抬的料比祝川手上的仍要粗上几公分,只是他抬起后仍健步如飞,朝着库房去,毫不停顿。
祝川迟上两步才将木料送到库房,到时丁嵇白正在和卸货工人核对清单。丁嵇白示意祝川将木料随意安置,眼里带着几分宝刀未老的得意。
支付完账单后,丁嵇白环视一周,又对祝川道:“不错,没想到你看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居然还能搬动料。”说罢又上手拍了拍祝川的胳膊。
祝川忍着发酸的肌肉被二次“重创”的痛,道:“小事,还是丁师傅你动作更快些。”
“小艺刚和我说了,说你先跟着我学点基本功。没意见吧?”
祝川点了点头,“没意见。”
“那我可丑话说在前头,木雕这门可没这么好入。我不管你在外头有多少钱、什么身份地位,既然进了寻间的门,那就拿出寻间人的样子来。”丁嵇白指了指新进的木料,“今天是第一天,那从整理库房开始吧,墙上有类目表。把材料分好类,我明早来检查。”
“好...”祝川看着一库房几乎一模一样的木头,有些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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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艺伏案细刻已久,终于忍不住起身活络活络肩颈。推开小窗向外望去,日色沉沉,不知不觉又到了晚饭点。
穿过长廊与两扇月洞门,寻艺缓缓踱向餐厅时,发现库房这个点竟然还亮着灯。
走近了才发现房间里的是祝川。
白炽灯下,质感上乘的昂贵大衣被随意扔在某堆木料上,地上散落着几张草稿纸,满是文字。
男生白色毛衣上沾了不少碎木屑,衣袖挽至手肘,此刻正盘坐在地,拿着手机和几张涂涂画画过的纸,不知在研究着什么。
寻艺轻轻敲了敲门,“方便进来吗?”
祝川听见声音骤然回头,笑着点头道:“当然了。”
寻艺在祝川身后站定,微微倾下身来,一缕碎发自盘发中滑落。“这不是丁叔之前列的类目表吗?他让你整理库房?”
祝川自下而上抬头仰视,话里透着沮丧,“是啊,丁叔让我整理木料,我花了半个下午勉强分清了不同类别的学名,但还和实物对不上。”
寻艺一看便知这是丁叔惯常的套路。丁叔小时候便常对两姐妹说,三分下料七分做。木雕木雕,首要之务便是认识木,何种木是何种材,光看书可是学不会,只有泡过库房才能真正搞清楚。
“丁叔是想让你先学会认木,姜瑛和筱雨刚来时也天天看库房,看过几天就能基本分清我们常用的几类木材了。”寻艺屈膝蹲下,随意指了指跟前的料,“吴地木雕常用的木材可以分为两类,红木和白木。你看这块,色呈紫红,树皮松软,容易剥落;木纹清晰,结构细密匀称,带着点清香,是为大果紫檀*。”
“那块,叫杞梓木,又叫鸡翅木。”寻艺又指了指自己身旁左侧的木材。
祝川身子前倾,凑近去观察这块料,“是因为它的纹理像鸡翅吗?”
“嗯。杞梓木也是红木的一种,纹路细腻,变化丰富,但也正是因为它的纹路特别,所以雕刻的时候要格外慎重。这种木最适合用来构造山水。”寻艺伸出手轻轻触上木纹,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纹理走向。
祝川侧目,静静听着寻艺说话。晚风穿窗而来,将那缕长碎发吹至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