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也没法子了,只好答应了木紫薇的要求,从那时起,她便成了谭氏的大丫鬟。
不知为何,裴若华总觉得大太太谭氏叙述中的木紫薇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儿。
“你也感觉到奇怪,是不是?”
大太太谭氏看着裴若华,问道。
裴若华沉思片刻,终还是点了点头。
大太太叹了口气。
“紫薇,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武功高强自不必说,她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很多时候,我都有一种感觉,她比我更像一个受过良好教养的千金小姐。”
如果说,木紫薇年少时父母双亡,那么教养她的,就是她的师门了。
大太太苦笑一下。
“紫薇说,她的师门只是江湖上的一个很小的门派,而且她不上进,行走江湖多年,毫无建树,心中有愧,便不敢自报师门。”
听了大太太的话,裴若华觉得自己非但没有更了解木紫薇,反而觉得她越发的神秘了。
“那,后来呢?”
裴若华沉吟着问道。
“后来啊……”大太太双眸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亦没有丁点儿温度,“我与临安候世子定下了亲事,本来已经说好了,我嫁入裴家之后,紫薇就
会离开谭府,继续游历江湖。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大太太面上若无其事,但是仔细听,能发现她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
裴若华心中一紧,这件事情必定极为凶险,以至于现在大太太回忆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母亲,您先喝口杏仁露,润润嗓子。”
裴若华将小木几上的杏仁露捧到大太太的跟前,她双手接过,一口气便喝下了半碗。
“那天夜里,丫鬟婆子们都被我打发吃完饭去了,我正在自己的屋子里绣嫁衣,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我看了一眼更漏,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是酉时末刻,我觉得头晕眼花,眼皮子越来越重,捻着绣花针的手在打颤,我以为我是做绣活太久了,身体疲乏的缘故,便强打着精神,想去倒一杯水来喝,谁知我刚刚站起身来,就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浑身无力,就瘫倒在地上。
门被打开了,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衣,蒙着脸,十足十劫匪的模样。我心下大惊,就要张口喊救命,可是任凭我怎样努力,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个劫匪走到我的身旁,弯下腰,那一双
三角眼闪着狰狞的凶光。他说,别白费力气了,你中了我的迷香。
说完,那个劫匪一把把我扛在肩上,出了屋子。他似乎对谭府的地形很了解,避开了看家护院,很快就出了府。
我心里一片冰凉……”
说到后来,大太太的声音已是哽咽。
裴若华坐在大太太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了,都过去了。”
大太太泪眼朦胧地看着裴若华,她记得,当年,紫薇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咱们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忘了它,让它过去吧。”
裴若华轻声道。
这件事情对她造成的伤害,是难以磨灭的。纵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依然像是一个破烂的伤口,虽然表面上结了痂,但是微微一触碰,还是会鲜血淋漓。
大太太既然嫁给了裴觉兴,成为了世子夫人,也就意味着她被劫持这件事被压下去了,并没有闹大。
这条计策太毒辣了,毁人清白。
一个名声已经坏了的姑娘,如何能成为公侯之家的当家主母。就是小门小户要娶,只怕也会斟酌再三,又或是对娘家提出许多苛刻的条件。
不提,不说,真的就能够忘记么?真的就能够当成从没有发生过么?
不。
不能。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谭家夫人下了严令,任何人都不能在谭氏面前提起半个字,如有违反,乱棍打死!
然而午夜梦回,那双三角眼永远闪着凶光,她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既然如此,这摊烂肉,就由她自己亲手挖出来好了。
大太太拿起丝怕轻轻拭了拭脸上的泪痕。
“那个劫匪把我带出府去,很奇怪的,我心里反而镇定下来了,想着再坏也不过如此了,但总不能让害了我的人遂了心意。就算是死,也得让家人找到尸体,为我报仇!
那时,我手腕上带了一串蓝玛瑙珠子,不是特别名贵,但是胜在特别。我咬断了串珠的绳子,把珠子攒在手里,没过一段路,我便扔下一颗……我的头实在是太晕了,强撑着扔完了所有的珠子,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我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还是跟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