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
“如何,可查清楚了今日画舫上的情况?”赵覆之一边拿朱笔批注着桌上堆积成小山的奏折,一边语气淡淡地询问着堂下跪着的人。
“启禀陛下,微臣已经暗中查探清楚,画舫上今日公主所站的位置确有被人做过手脚的痕迹,应是人为,但今日公主在船上时,确实无人动手,正如许六姑娘所言那般,”堂下跪着的正是越氏的胞弟,先前在白马寺时曾与赵玄磷商谈过刺杀一事的越辰南。
“这般说来,皇妹与许家那位六姑娘都不曾说谎,也就是说幕后凶手其实另有其人?”赵覆之停下了手中的朱笔,看向了跪在堂下的越辰南。
“陛下英明,”越辰南默然,默认了赵覆之的怀疑。
“敢将手伸到皇室唯一的公主身上,这幕后凶手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赵覆之放下朱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你且先暗中追查,至于公主落水之事对外只说是桩意外便可,朕怀疑凶手另有图谋。”
越辰南自然不敢反驳赵覆之的意思,待前者退下后,见赵覆之如此疲惫,高公公连忙上前一步帮他揉起了
双肩。
“陛下这一日日的总有批改不完的奏章,老奴便是看着都替您觉得辛苦,”高源一边给赵覆之揉捏着双肩,一边感慨道。
“朝野内外养了一群无病呻吟的官员,这些人似乎觉得若是不给朕找点事情做,便是白拿国库的俸禄一般,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洋洋洒洒地给朕呈上来厚厚一沓的奏章,看得朕眼花头疼。”
高源的关心真心实意,赵覆之受用得很,干脆靠在了龙椅上,闭目养神,任由后者给自己按摩着。
“东西送过去宁国公府了?那位许六姑娘没有说什么吧?”
“回陛下的话,许六姑娘是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宁国公府的几位夫人看到老奴过去,热情坏了,差点要留老奴用膳,可把老奴给吓得,连茶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跑回了宫,”高源玩笑着说道。
“宋氏与柳氏他们这是贼心不死呢,以为朕优待许六几分,她们就还有复起的希望呢,”赵覆之冷笑道,再睁开眼时,那双与赵玄磷相似的凤眼中确实一片冰冷幽深。
“恕老奴逾越,陛下既知您优待许六姑娘,会叫朝中的老贵们看到复起的希望,为何还
要……”
这般做,何尝不是将许岚秋推到了风尖浪口?那些个以为起复无望的老牌勋贵,见赵覆之看似对老贵中的姑娘起了心思,定然会想尽方法将许岚秋送入宫中,试探后者的底线,以期抓住复起的可能。
余下的话高源没有说,他虽说自幼侍奉在赵覆之身边,但帝心难测,便是猜出了赵覆之的用意,高源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能小心试探道。
“便是叫他们看到希望又能如何?朕最喜欢看那些个朝臣们,自以为拿捏住了朕的把柄,以为看到了希望,最后希望破灭的样子,更何况……”赵覆之冷笑着再度闭上了眼,敛去了凤眼中幽暗的神色,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反倒说起了旁的。
“你当真没有看出来静安在这里头的小心思?此事虽说朕也有自己的私心,利用了许六,但朕未尝不是在替静安在补偿她。”
赵媛今日落水清醒后,第一件事便是说了那么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引导着众人将目光投到了前者此次落水最大的受益者身上,若说是赵媛天真懵懂,没有深想,兴许会有人信,但这些人里显然不
包括赵覆之。
“朕是看着当年的情分纵容宠爱她不错,但并不代表静安身为皇室公主便可放肆,无端冤枉无辜,”赵覆之语气越发冰冷,“更何况许六可是皇叔心尖尖上的人,朕也不敢真叫她受了委屈……”
“陛下英明,”高源不敢再接话,他心中清楚,赵覆之这是在提点自己,许岚秋已经是赵玄磷心尖上的人,此后不可能入宫,让自己打消了抱大腿的心思呢。
可想到赵覆之今日的作为,高源自觉自己好像明悟了什么。
眼前这位面上看似好说话,与裕亲王之间更是感情极好的样子,但实则跟在赵覆之身边这么多年,高源如何能看不出来后者对赵玄磷的忌惮?偏生叔侄二人都看上了一个姑娘……赵覆之说是因为赵媛今日的举动在补偿许岚秋,但究竟是补偿还是遗憾,怕是谁也猜不透这位的心思了。
入夜,万籁俱寂,清平园中。
忙碌了一日的许岚秋将自己狠狠地扔进了铺得绵软舒适的床榻中,忧郁地长叹了一声。许岚秋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赵覆之今日的用意,不是她不愿意深想,而是府上的人完全不给她时间去细
想。
自方才高公公走后,宋氏一将宫中赐下的赏归纳进库房,立刻就殷勤地凑过来清平园拉着许岚秋的手嘘寒问暖,打探今日的事情,随后不久许岚灵也紧随而至,好容易打发走了这二人,还不等许岚秋喘口气,喝口热茶歇歇,柳氏那边又差人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