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露拎着水果进来时,周勇江已经躺回病床,斗地主大营跟着转移,农民不知何时由壮汉,换成了病床边左右夹击的两个小鬼。
其乐融融的气氛,有种大战过后别样的宁静。
将水果放在床头桌柜,她柔声笑问:“都解决完了?”
眼看要赢,周勇江兴奋甩出一张牌,“嗯呐!”
沈露好笑地弯眉,“别贫啦,到饭点了,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
听到这句,周星野终于有机会,立即甩掉手里完完整整的一副牌,“我要一起去!”
结果被沈亦安毫不留情拆穿,“你还不如直接认输了。”
“你又好到哪去。”她不服气站起来。
笑呵呵看两人斗嘴的周勇江,空出的手掌抓起一串葡萄,被沈露及时拦住,“还没洗呢。”
沈亦安也站了起来,“我去洗吧,叔叔。”
跟随沈露和周星野身后走出病房,无意识右拐,沈亦安才想起来,洗手间是在左侧方向。
他拎着水果袋转身,就听见半开的门缝里,隐隐传出的交谈,靠近走廊一边的男人在问:“周哥,不是你儿子吗,怎么还管你叫叔叔啊?”
周勇江爽朗一笑,简单几句解释后说:“算了,现在年轻人个性着呢,随他们去吧。”
男人明白缘由,又“哦”地拖长了音调,“那你女儿?”
周勇江提声:“当然是我亲生的。”
女人声音这时紧随着插进,“我早就看出来了!”
言之凿凿的语气,好似极其骄傲在这方面,女人有天生灵敏的嗅觉。
尖细着嗓音,她突然暧昧不明的语调,“我看你们挺适合做一家人的,孩子懂事,沈姐一直照顾你也贴心,周哥你就不考虑考虑,重新再婚?”
被话题的突然转变引得尬笑两声,周勇江连忙摆手:“别了别了,打我离婚就再没这想法,而且女儿也不会同意,再说了我工作忙不着家,何必耽误人家。”
女人听他语气坚决不好多说,点点头,继续又问:“那周哥,你都这样了,前妻也不来看看呀?”
突然的静默,几秒之后,周勇江沉缓的声音响起,“她…去世好些年了,说起来,也是在这家医院。”
“哎呦喂~”此起彼伏的唏嘘和惋叹,从门缝传出,恍若这个季节里的风,飘进沈亦安的耳朵,激起一瞬浅淡的凉意。
男人试探地问:“是生了什么病啊?”
周勇江回答:“肺癌。”
女人又哀声感慨,“可怜叹的,女儿还这么小。”
仿佛被这番交谈带动起某些情绪,周勇江也跟着长长一叹。
也许压抑了太久,那声叹,便似带有一个世纪的沉重和迟缓。
他慢慢开口,“闺女自小亲她妈不亲我,后来她妈住院,她死活留在这里守了全程,连我都自愧不如。现在只剩下我,你们说,我不宠她,谁宠她?哪还有心思再婚呢。“
“是该宠的。”
“那是自然。”
一阵自然而然的唏嘘附和,话题渐渐转向了别处,门外,沈亦安眼睫扑动,又缓缓垂下。
医院廊厅里,每个人都脚步匆匆,却显得格外清冷,只有背靠的白色墙壁陪他一起,半晌无言。
.........
一起吃过午饭,休息片刻,沈露从外面打回一壶热水。
接过水杯,周勇江嘴里含药的间隙不忘说着,“以安的生日我因为出差错过了,但礼物得补上,等会拿上卡,你们一起去旁边商场逛逛。”
沈亦安从窗台边转身,想要婉拒,被周勇江举起的手掌挡回。
正削苹果呢,周星野握刀的手僵住,抬头环视,确认他所谓的“你们”包括她,顿时大眼瞪小眼。
“他自己去不就行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勇江轻斥,“怎么说话呢?”
可惜她不吃这套,“反正我不去。”
周勇江点点头,“那也行,那等会儿咱们来聊聊天,这次考试你考得怎么样啊?”
没有挣扎,周星野立刻放下刀,举起双手,“去,现在就去。”
她拖开凳子就朝门外走,沈露失笑地喊,“卡还没拿呢。”
周星野头也不回:“我先去洗手。”
望着消失门口的背影,沈露转头,柔和又不失严肃地在周勇江肩头拍了一掌,“兴许想多陪陪你,干嘛非要支她出去?”
周勇江笑着解释,“是我私心,不想让她呆在医院,我太清楚了,她有多讨厌这里。况且,总让我想起初中那会,带她来看失语症……”
“失语症?”沈露讶然打断。
周勇江点点头,短叹口气,将那段往事三言两语抖落,尔后,他们突然都没有再说话。
沈亦安一直背手,抵在窗边站立,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