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说这倒是不担心,边境还挺礼貌的,除了第一次会把人强制投入,后面的都对提前三天预示。
“怎么预示?”
燕姮把胸口的“血刃”提出来,说:“血刃和伯奇镜会亮。”
心里有底以后,久违的校园生涯终于开始了。
楚随知道自己的心理情况并不如自己展现出来的那么健康,他一直有严重的分离焦虑和创后应激障碍的侵入性症状,这或许是幼年糟糕经历的后遗症,也或许是绝望精神病院生活的遗韵。
在分析解剖自己这方面 ,他冷静理智的像个旁观者,夜晚的寝室就是他的解剖室,床就是他工作台。
他想 ,他只是时间不够长 ,等他成长成为一个能够真正掌控自己人生的大人就好了。
一切都会好的。
所以在燕姮每周的问询电话里,他都会告诉燕姮,自己很好,学校也很适应。这个人也没意思,每次打电话来也也只问他钱够不够花。倘若不是知道她成功地养过两个孩子,楚随或许就真的相信她是只会拿钱砸人的“耿直”长辈了。
他有时候也反思自己,提出“交易”这点,自己是不是把“让燕姮当长期饭票”的目的暴露的太明显了。又或者“前人作孽,后人遭殃”,燕姮生怕他又赴了邵清的前车之鉴。
才有了“孩子得多关心”但是“保持纯粹的金钱关系会不会好些”这种情况的不断徘徊。
她也够别扭的。
但是,笑完了别人,他却对自己笑不出。
深更里的风声和时钟里轻轻走动的秒针像是会悄无声息啃食他骨头的血肉,在一晚他浑浑噩噩好不容易睡着却梦到燕姮找到了一个同样能帮她进入边境的孩子,两个人牵着手慢慢走远。
他站在原地,不敢喊,也不敢追,直到湿着枕头醒来 ,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压麻的手臂动弹了一下,摸到枕侧的手机。
凌晨三点四十二分,镜斋的燕姮接到了楚随的电话。
“怎么了?”燕姮戴着蓝牙耳机接的电话,游戏也没有停,听着对面寂静的风声。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燕姮打电话。
这样的深夜,连虫鸟都已经睡去,只有被剥夺了睡眠的燕姮才会接起他的电话。楚随还是没开口,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突然迫切地想要听到谁的声音。
“不开心吗?”燕姮又问了。
风从自己握着手机的指尖穿过,带着凉意的温柔让他突然有了些许勇气,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开心很重要吗?”
耳边的手机里嚣闹的怪物惨叫混合了一声轻笑,燕姮说“记不记得我去接你时说过一句话?”
那时的她说:
“阿随,你别怕。”
“以后就由我对你负责了。”
他知道哪怕从法律上、学校的登记上,他的监护人是郑真,但是真正对他负责的是燕姮。
哪怕燕姮看不见,楚随点了点头,望着无尽的夜色轻声说:“我记得。”
一心不能二用,打着电话一岔神吃了小怪一套连招死了,燕姮放下了手柄,靠在了沙发上单手揉了揉眼角说:“那你的开心对我而言就很重要。”
楚随低着头笑了下,他突然有些明白郑真和绍清为何对这个女人死心塌地。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轻飘飘一句话,如同被蛊惑人心的妖怪迷了心,生出了无数畅快。他问了句:“我以后睡不着都能给你打电话吗?”
“打啊,”燕姮浑不在意地应了声,说:“反正我也不睡。”
“嗯 ”
从那以后,每天夜晚电话或者是刀剑厮杀声或者是书页翻动的轻响,这些构成了他梦境的守护者,直到他真正的能够安然入眠。
他小心地观察着身边的同学,学习着怎么做一个普通的十多岁少年,在生活平静到楚随几乎要忘记噩梦边境的时候,高二期末考的前一周,燕姮突然来接他了。
“走吧,镜子亮了。”
和老师打了申请,收拾了东西就回镜斋了,临走还听了一通班主任说教,什么“不要楚随成绩好就掉以轻心,高二很重要的啊。”
燕姮连连点着头赔笑。
进门的时候,燕姮还在和他开玩笑,说:“这次去边境是学校,说不定也得考试,考得过你出来上高三,考不过咱俩完蛋。也不知道哪种更惨。”
楚随低着头换鞋,说:“我觉得你比较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