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三十六年,初秋。
是夜。
天空黑漆漆的,仿佛刚被墨汁浸透了一般。高挂的弦月被满天繁星围绕着,倒也显得有几分热闹。如同雄狮般的上京城却早已经步入梦境。偶有微风吹过,带动斑驳的树影摇曳,亦不敢动静太大,唯恐将它惊醒。
坐落在平安坊的沈府张灯结彩,到处都贴上了大大的喜字,可见沈府近日有喜事发生。
而此刻一身素青道姑袍衫的阿柚,正盘腿坐在沈府的围墙上。她背着包袱,偶有的微风吹动她散落下来的青丝,一张已见绝色的脸上,圆圆的杏仁眼尽显疲惫。
“师父,你就放过我吧。”
沈府围墙外,紫萧子一袭湛蓝道袍依靠在柳树下,她眯着眼,手中把玩着一把玉箫,“明日大婚,你跑了,我到哪里去寻人?”
阿柚已经与紫萧子僵持了两个时辰。她心下叹气,面上却带着讨好,“师父,不是徒儿不肯。我冒充沈家娘子嫁入皇室可是要杀头的。”
“师父,你徒儿我今年才十八,还有大好年华,您就饶了我吧。”
阿柚说着,再次尝试着跳下围墙,一片柳叶直直打在她的额头上,瞬间红了一片。
阿柚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不敢动。她摸着额头上的痛处,道:“师父~”
紫萧子任凭阿柚语气再软,也不为所动。
师徒俩再一次陷入僵局。
阿柚为了今晚的出逃事先做足了准备,甚至给紫萧子下了猛药。不料还是被紫萧子发现了。
她抬头仰望夜空,无奈的唉声叹气:那郎中定然是给了她假药。
两月前,她跟着师父紫萧子入了这上京城,她还没来得及赏玩一番,就被领进了沈府。先是莫名有了新名字、新身份,如今还要莫名被一道圣旨赐给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子——赵峥。
先不说她自在惯了,这皇长子赵峥也实在不是一位好的夫君人选。
他口携墨玉而生,被视为不祥之人,注定活不过二十二。
而他如今已有二十一。
她若与赵峥成婚,注定只会是一场悲剧。
阿柚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
“阿柚”
一声苍老而深沉的声音将阿柚拉回了飘向远方的思绪。她转过身子,看向一袭墨袍的沈修堂。
沈修堂不知何时一人站在了沈府的围墙下。她居高临下自认不妥,从围墙上跳了下去。
“老爷子,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来此处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阿柚的。”沈修堂年过花甲,是当朝天子的太傅,官居正一品。他学富五车,自带儒雅之气,说话永远是不紧不慢。他顺着下巴处的白须,眯着一双眼。
围墙另外一侧的紫萧子听到沈修堂的声音,脚轻轻一点,越过围墙,安稳的落在了两人身旁。
“沈太傅,阿柚之事贫道会处理好的,太傅还是早些歇下,不必担忧。”紫萧子收起了面对徒弟的慵懒之气,恭敬地向沈修堂拱了拱手。
沈修堂是两朝肱股之臣,桃李满天下,无人不尊他。
偏偏阿柚是个不懂这些弯道之人,她挡在紫萧子的跟前,亲切地挽上沈修堂的胳膊肘,转了一个身,“老爷子,替嫁可是杀头的大罪,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您说是不是?”
沈修堂垂眼看向挽着自己的胳膊肘,他独身多年,也就在阿柚身上找到了一点儿女伴膝下的乐趣,对阿柚举动不仅没有生气,反倒觉得阿柚是将他当做了自己人。阿柚则见他点了点头,以为她的话起了效果,继续道: “您说,要是我代替沈娘子嫁入了皇家,来日沈娘子回府,我们俩该怎么算?”
阿柚自认为她的话很是在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谁乐得一把刀天天架在脖子上?
“阿柚不必担忧,你的身份太后已经知晓,只是隐瞒了殿下而已。”沈修堂摸了摸白须,声音沉稳中可见温和。
阿柚挠了挠眉心,显然沈修堂这里她是走不通了。
沈修堂拍了拍阿柚的手,他如何不知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可眼下实在无它选择了, “殿下的身世想必阿柚已经听说。”
半年前,太后将他召入宫中,给了他一份生辰八字,说是紫萧子为赵峥寻到的破解之人。
沈修堂素来不信生辰八字一说,但漠朝灭国一事确有发生,谁能保证北朝不会步其后尘。
皇家子嗣就赵峥这么一位皇子,无论是何种破解之法,他都甘愿尝试。
谁曾想到这份生辰八字的主人竟然紫萧子的徒弟阿柚,可阿柚的身份万万是不够嫁入皇室的,那便只有将她的身份提高。最终他想了法子,让阿柚入沈府,成为沈家娘子,沈月见。
剩下的便是促成两人的婚姻。
“老爷子,你这是何意?”阿柚蹙了眉。
她与赵峥并无渊源,何来的非她不可。她看了看沈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