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内殿里无关的人都屏退下去,宋兴书看着脸色惨白的明帝,“吧嗒”一声落下了泪。在战场上,他见过无数死人,但那会儿充斥在胸腔里的是满满的豪情和热血!而现在,他从不知道原来看到死人时,他会如此痛苦。
沈月华能感同身受,当初沈夫人难产而亡的时候,她也几乎是痛不欲生。不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她现在担心的反而是另一件事:“王爷,柔儿那里知道吗?”
想到徐依柔,宋兴书的心头这才慢慢回暖。
他还是摇头:“柔儿身子重,我不忍让她担忧。”
“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宫里的事,也没去好好儿看一下柔儿。”沈月华叹了口气道,“微臣以为,此间发生的所有事……王爷不应该再瞒着了。”
“嗯。”宋兴书缓步走到龙床前,轻手轻脚地将明帝的头抬起来。
触到明帝已经冰冷的肌肤时,他的心脏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
“让奴才来吧。”高杰抹掉眼泪,上前熟练地扶起明帝,将御枕递给宋兴书。在他眼里,深受明帝青睐的珉王殿下已经是他要效忠的下一位主子。虽然他也搞不懂为何要将皇位传给一个子侄,但明帝在他心目中是神一般的存在,神,总是不会错的。
精致的御枕,世上鲜有人能真切地摸到它。
御枕的左侧底有一个不算明显的小突起,宋兴书摁了一下,“咔哒”一声,御枕左侧像门一样开启,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宋兴书将手伸进去,触到三样东西:两件卷轴和一根冰凉的簪子。
取出来,明黄的圣旨令在场诸人都蹙起了眉头。
明帝是何时写下的圣旨?这里面又包含了怎样的旨意?
“高杰。”宋兴书怏怏地把圣旨递给高杰,示意他宣读。这一举动,已经昭示了他定当遵从明帝的遗愿,不论这遗愿是什么。
高杰接过,颤巍巍地打开,惊得瞪大双眼。
“这…
…殿下……”高杰看向宋兴书,浑浊的双目里意味不明。
“念。”
“奴才遵命。”高杰清了清嗓子,轻车熟路地宣读,一字一顿,足足宣读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这或许是明帝此生最长的圣旨了,也是最动情,最不可思议的圣旨。
明帝用精炼的字句讲述了他和相思之间的故事,给了宋兴书一个完整的身份。
没错,那位传奇的女子名叫相思,不知道是她一直在思念故土,还是她的出现带给明帝的只是一段刻骨相思?圣旨的最后,明帝封宋兴书为储君,让他继位,结束得干脆利落。
圣旨早已读完,却仿佛有余音绕梁。
没人说话,都看着宋兴书,等待他的决定。
“将陛下驾崩的事秘密通知温将军与温阁老,请他二人进宫。”宋兴书命令道,“让暗卫密切监视大梁太子许鸣,还有黎王……可以畏罪自杀了!”
“啊?”高杰猛地抬头,似是不可置信。
宋兴书皱眉:“按本王说的做,务必在傍晚前来复命。”
高杰纠结了半晌,还是带着口谕退离。这位珉王殿下果然是狠角色,明帝一死,他就要斩草除根,连亲兄弟都能即刻下手,也是厉害。
黎王是必须除掉的,尤其在这紧要关头。
他的势力还没有完全泯灭,只要有他在,那些蛰伏在暗中的人就有希望掀起重重巨浪。根基未稳,必须以大局为重。
顾呈瑜舒了口气:“和宋太子合作果然省心。”能拿得起放得下,关键时刻还不至于思想混乱而且处事果决,真是难得的让他感到敬佩的人。
宋兴书手中还握着一个卷轴和一根银簪,他闭上眼:“我想一个人静静。”
“微臣先行告退。”沈月华看了眼顾呈瑜,“我们走吧。”
顾呈瑜点头道:“明日早朝想必有场大戏,本太子怎么说也得凑凑热闹。宋太子放心,许鸣那里闹不起任何风浪。”
既然宋兴书有决心整治好陈国内政,那他负责便排除些干扰。
其实宋兴书等的就是顾呈瑜的这句话,当即安下心。
他转身道:“沈御医,柔儿那里就拜托你了。”早朝前要做的事情何其多,他真的没有功夫去安慰怀孕在身的妻子。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他的妻子将是大陈最尊贵的女人。
“微臣的本分。”沈月华福了下身子,与顾呈瑜一同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偌大的寝殿变得很安静,明帝还是安详地躺着,他做事滴水不漏,周全得没有一丝可容置疑的地方。这样的男人,连突如其来的死亡都能如此坦然面对,即使没时间留下只言片语。
卷轴慢慢打开,从上到下,一个聘婷女子的身影逐渐显现。
眼神灵动,姿容绝美,仿佛会从画里走出来一般。这个女子的眉眼之间有几分宋兴书的英气,柔中带刚,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她身着霞影色半臂蜜色襦裙,朝云近香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