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牙看着闷闷不乐的耳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耳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耷拉着小脑袋,她的手心和手背满是细碎的伤痕和淤青。
耳霜抱着头苦恼,虽然打架打赢了,也确实让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哭着跑了,但接下来才是头疼的地方。
河内拓的父母可不是善茬,两人都是那种无条件袒护自家小孩、爱子如命的“熊家长”,要是让他们回家看见鼻青脸肿的河内拓,估计得去自己家吵得掀屋顶。
之前也是因为顾忌这个问题,所以耳霜才一直没有发作。
耳霜瞥一眼旁边的狼,发现对方正在出神地望着自己,准确地说,是她手上、膝盖上那些细小的伤痕。
现在的耳霜看起来实在是可怜巴巴,眼睛哭得红肿不说,原本干干净净的一身衣裳也沾上了泥巴,整一个颠沛流离的小流浪。
钢牙:“为什么打起来了?”
耳霜摇头,闷闷地说:“没什么,只是那个傻子硬要来找茬。”
说话间,耳霜甩了甩手,觉得手腕酸痛得不行。
她心里在哗哗地流泪,亏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亏,亏麻了。
尤其是一想到按铃芽那种风风火火、不服就干的育儿方针,耳霜就更是头疼了。
应该……不会在知道她跟人打架之后,拿藤条抽得她怀疑人生的,对吧?
小兔子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长吁短叹,看得钢牙也不禁郁闷起来。
嘴上说没什么,但表情可不是这么样的,不服气到嘴巴都嘟得能挂油壶了。
钢牙变为人型,把包好了茶羽织的包裹拿给耳霜。
“尾巧大娘还在衣摆处绣了几枝粉色的樱花,我看过了,图案很素净,应该挺适合你的。”钢牙说。
“好,麻烦你又跑一趟。”
钢牙摇摇头,“不碍事。”
耳霜道过谢谢,但没有打开包裹,而是将它放在身旁。
不是不积极,只是现在这种时候,实在不是能够开心地拆包裹的时候,耳霜都愁得要变成秃头小兔了。
得了回应后,钢牙转身欲走。
他本意是不想掺和进妖兔之间发生的事情,因为感觉这过分逾矩,有违狼兔两族之间签订的和平条约。
但还没走出几步,钢牙抬起头,望向高阔的天际。
此时原本挂在山腰的太阳已经西沉,秾紫的暮色铺满山林,风中隐隐约约传来野兽的咆哮声。
他转头,看见沉重暮色下的妖兔更显得身形单薄,好似一张纸片或剪影,下一刻就要随风消融。
莫名其妙地,钢牙感到烦躁,有种微妙的情绪在心间鼓噪。
最后他放弃抵抗了。行吧,就再管这么一回闲事,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理了。
耳霜正对着河水发着呆,忽觉一道阴影落在自己身上。
她仰首,映入眼帘的是沉着脸的钢牙。
?
“是落下什么了?”耳霜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
“落下了。”
“是什么?”
钢牙没说话,而是身体力行地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除了你,还能是什么?
钢牙朝耳霜伸出手,努努嘴,“来吧,我送你回家去,别坐在这里苦恼了。”
他好像能一眼看穿耳霜此时的纠结。
钢牙:“那不是你的问题,不要用蠢货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如果换作我是你,我只会下手更重,让他甚至没机会求饶。”
妖狼的风气跟妖兔截然不同,狼族的小孩向来不逃避争斗,也不提倡隐忍,而是勇敢迎击。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狼以斗争为荣。
耳霜的脑袋点点:虽然不是很懂,但莫名有被安慰到。
“嗯呐,你说得对,我打人没错。”耳霜扬起笑容,“下次要是那家伙还敢来,我就再打他。”
钢牙:……虽然是这个意思,但在细节上有点微妙的出入。
一兔一狼,在鸡同鸭讲上再次达成了前所未有的统一共识。
耳霜搭上钢牙伸过来的手,借力站起。
她长久注视着钢牙那双冰蓝色的兽眸,突然笑着说:“原来你不抿着唇的时候,更加好看。”
白兔的笑容灿烂,面上不见阴霾,眼神全然清澈,唇边扬起的浅笑就如同清泉飞濯,动人心弦。
看着面前的红瞳妖兔,看见她眼中满满倒映着自己的影像,钢牙觉得大脑中那根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余下皆是空白。
诶?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一瞬间吵得很,胃部好似有千只蝴蝶在扇动翅膀。
怎么回事?
钢牙摸摸胸口,有钝痛在盔甲之下漫溢,就像潮汐涨落、像在森林中弥漫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