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并没有听到骆青岑的话,一无又道:“女施主好不容易趟过了生苦、死苦,若是执迷于怨憎会苦,怕是不光害了自己,还会累及家人。”
骆青岑此生最是听不得谁拿她的亲人来说事,闻言不由蹙起眉头,冷声问:“一无大师这是何意,咒了我不说还要咒我的家人?”
见她居然跟一无大师吵了起来,穆漓连忙去拉她,想让她少说两句,骆青岑却不愿就这么算了,更加不客气地说:“大师,佛门向来都讲求一个‘缘’字,您觉得我跟佛有缘,但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自愿’两个字呢?还是说,这些都不过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您盛名之下,我只怕终此一生都不能比肩,所以就必须妥协?”
可其实说到这个份上,骆青岑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在说此时眼前的一无大师,还是在说那些不论前世今生,都一直在企图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的人。
只是她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不但没有看到一无大师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和若有所思,也没有看到她的身边,穆漓一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张脸都要龟裂了。
不过这话说出来
了,骆青岑心中的郁结便跟着抒发了出来,人也冷静了许多,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朝一无大师行了一礼:“大师,是我失礼了,只是我并不想与大师讨论我的人生八苦,还请大师见谅。”
她转过身,紧紧抓着穆漓的手,却没有看她也没有看一无大师,只是说:“人活在世,谁又能只有甜没有苦呢?而除了大师您,又有几个能真的渡过自己的苦,放过自己的苦……既然如此,大师也不必执着于我,因为很多事,之所以能称之为执念,便是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做的。”
这,就算是她给一无大师的答案吧,关于他想要问,她却不想听的那个问题。
什么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上一世她处处退让,谨小慎微你,何曾对不起过别人?可那些人,又何尝想过要同样善待于她?这仇,就算必须要趟过十八层,她也是无论如何都要报的!
其实在一无大师专门说到生苦和死苦的时候,骆青岑便知晓,自己的秘密,到底还是没能彻底隐瞒住,所以她先前才会那么失控。
她很怕,真的很怕……
可是慢慢的她就发现,不管
她怎么说,怎么激动,怎么恐惧,一无大师都只是一脸淡然,悲悯地看着她,仿佛一片无穷无尽的大海,能够容纳所有的负面情绪,也能包容世人的所有不解。
他不是佛,却也已经超脱了人世,冷眼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看着人们在自己的命运中苦苦挣扎,然后努力想要伸出手,尽自己的努力去渡他们脱离苦海。他大概也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恨,所以才会想要帮她解脱吧……骆青岑想着,心里对一无大师的敌意无知不觉间就没有了。
他没有想要伤害她,她也就没必要死命抵抗了。
骆青岑走了,穆漓却不肯走,她回头看着穆漓,无声询问。
穆漓惨然一笑,表情到现在都还没能恢复正常,只是勉力维持着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表像,带着骆青岑看不懂的小心翼翼。
“我还有些事没有做完,要不你去马车上等我?”
骆青岑愣了愣,不解她为什么会将见面的地点定在马车上,毕竟香荷和叶蕴乔他们都还没有找到。可在一无大师面前,她总感觉自己就像是毫无遮挡地站在阳光下一样,不再害怕了却也不会有多舒服。
所以她什
么都没有说,点点头就走了。
一路避开香客们,骆青岑此时什么心情都没有,闷着头回到马车边,果然只看到茯苓一个人坐在车辕上。
“茯苓姑娘。”骆青岑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
茯苓侧头看过来,跳下马车,也不像先前一样称呼骆青岑为骆四小姐了,反而更偏于江湖气地朝她拱了拱手:“骆四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郡主呢?”
“她在里面跟一无大师说话,估计还有一会儿才会出来。”
“那姑娘要先上马车休息一会儿吗?”茯苓拉开车帘,但奇怪的是,这次的车门却是紧紧关上的。
骆青岑心里一紧,下意识就要拒绝,马车里却已经传出了一道冷冰的声音:“上来!”
茯苓无奈地冲骆青岑耸耸肩,有些抱歉地说:“我也是奉命行事,希望骆四姑娘不要介意才好。”
骆青岑苦笑,这些人,哪一个是她怪罪得起的……
在茯苓的帮助下上了车,骆青岑打开车门一看,穆泽果然就在里面,正好整以暇地自己跟自己下着围棋,旁边的小火炉上还煮着茶。
细嗅茶香,依然是上次喝过的味道。
青衣、青玉箫、银
色面具、雪山寒翠……每次看到穆泽,总会伴随着这些东西,这样看来,他倒还算是一个长性之人。
见她愣在门口就不动了,穆泽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