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照水走出宫门,天已见亮。
檐牙高啄,像是戳破了天际的鱼肚白,晨曦泛着金光洒向殿宇楼台,渐渐恢弘,渐渐肃穆,有如朝圣之所。
琳琅马车汇聚在宫门口,朝臣们恪尽着各自的使命,汇聚在红墙之内,跨过汉白玉阶,登临朝圣宫。
死亡与鲜血他们见了太多,不以为奇,但今日他们中无数人都背负了神圣的使命。
朝堂之上,他们口中朗朗,情绪激动,畅述着乾坤事,声讨着共同的贼寇。
霍乱宫闱,草菅人命是他们为慧妃沈晚棠冠上的罪名,清君侧成了每个大雍朝臣义不容辞的使命和担当。
每个人不管内心如何,表面上都是一派义愤填膺。
这一刻,凌照水心里有如明镜照水清,仿佛举世皆醉她独醒:
慧妃,不是京兆府苏家灭门的元凶。
这是她亲眼所见的,也是肃王武瑛玖有意让她看见的。
凌照水枯坐海棠宫,守了沈晚棠大半夜,她错过了面见淋漓的鲜血,却探知到了更隐晦的真相。
暗卫说,苏家被屠,是深夜,后门被人从外头锁上了,凶手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暗卫还说,苏家满门致死的伤,都是一刀毙命所致,从伤口来看,不难推断,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所为。
京兆府尹苏城世死得最为冤屈,他被家丁护着,从苏家侧门逃脱,却被儿子从后头叫住:
“爹,你去哪,带着辰儿。”
如此又被杀手发现,后被一路追着到了巷尾,最终难逃厄运,死在了京兆府的衙门前。
苏城世一路鬼哭狼嚎喊救命,惊了四邻,京兆府尹苏家满门被屠的消息才不胫而走,成为了坊间流传的骇人故事。
苏家也并非全然被灭了口,有几队外出采买的老仆活着,去大慈安寺上香的苏大小姐传去了这一噩耗,等着她回来料理父母亲人的丧事。
凌照水迎着晨曦一路走,凌府的马车从旁跟着,碧玉从马车上探出头:
“小姐,外边都在传,慧妃娘娘将苏家满门灭口了?”
她四周张望无人,压低了声音问,
“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整座京都城都在为这个问题烦忧,碧玉的本意是想从自个小姐处探知得到些前沿消息,却被她平平地瞪了一眼,
“你也活得不耐烦了吗?”
早间凌照水从海棠宫出来的时候,端妃娘娘正带着一群称姐道妹的竞争对手,雄赳赳气昂昂地朝海棠宫里来。
凌姑娘于是做了件善事,对送她出宫的宫人道:
“不用送了,去把你家娘娘喊起来,迎敌了。”
那宫人有些犹豫:
“可是,吕大人吩咐了,一定要亲眼看着您上马车。”
凌照水有些不耐烦,驳斥道:
“敢问吕茗吕大人是什么品级,什么位份,是妃还是嫔啊,这海棠宫如今还轮不到吕大人做主。”
“去打盆冷水,把你们娘娘叫醒吧。”
话到了这份上,宫人们也不敢再耽搁了。
凌照水一个人沿着红墙甬道走,拐了个弯与一身四爪蟒袍不期而遇。
同样的四爪蟒袍,穿在这个人身上,富贵有余,却不够英俊。
下意识地比对,凌照水愣了片刻,恭敬地行礼道:
“晋王殿下。”
与晋王同行的人,还有一位,那人投注到凌姑娘身上的眼神很炽热,招呼她也十分热情:
“凌姑娘昨晚是宿在宫中了?”
熬了一宿的鹰,凌照水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宿了,还是未宿,只知道肃王和邓筵茆特地等在这里,绝非关心她的起居那般简单。
果然代理早朝的晋王算了算时辰,舍了寒暄,全剩直白:
“凌姑娘,我们应该合作。”
“为了打倒共同的敌人。”
彼时凌照水小脸一扬,那些夙夜未醒的瞌睡全都跑没影了。她心里明镜似的,眼中却尽显疑惑:
“哦?”
便听邓筵茆指点迷津道:
“外面的风声凌姑娘想必是听说了,若是借着这股东风将凌捭阖旧案的主谋之罪推到慧妃沈晚棠头上,凌家便可就此洗脱罪名。”
“到时候,晋王殿下定会为凌姑娘做主的。”
弄了半天,原来是叫她落井下石,喊她火上浇油。
凌照水礼貌地笑了笑,道:
“晋王殿下,你做不得这个主。”
她断然拒绝的态度惹恼了晋王,若非邓筵茆在一旁阻着,晋王几乎就要动怒:
“凌照水,你不要不识好歹。”
“本王这是在帮你。”
凌照水不慌不忙地后退了两步,
“殿下不要忘了这是禁宫,陛下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