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送药的时候,看到李晟轩坐在床榻边,紧紧地握着方紫岚的手,心中有几分不忍。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大京帝王,竟然也会有这样一面。
于是她恍然间意识到,原来越是坚韧的人,就越容易陷入到崩溃的绝境。
“陛下。”阿宛听到自己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犹豫,“方紫岚这边,自有我来照顾,陛下……”
“无妨。”李晟轩打断了阿宛的话,声音有些沙哑,“把药交给朕便好。”
“这……”阿宛端着药盅进退维谷,李晟轩索性一把拿过,问道:“你还有其他事吗?”
阿宛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之后就看到李晟轩皱了眉,一副“那你站在这做什么”的表情,只得悻悻然地退下了。
门外刚来没一会儿的夏侯彰探头探脑,好不容易见阿宛出来,赶忙迎了上去,“阿宛姑娘,方三小姐她……”
“夏侯大人,你想问的究竟是方三小姐,还是你家陛下?”阿宛没什么好气地截住了夏侯彰的话头,他愣了愣,讪讪道:“我都想问,不可以吗?”
阿宛被夏侯彰的回答噎得说不出话,他怎么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夏侯彰看阿宛没反应,试探地喊了一句,“阿宛姑娘?”
“夏侯大人不妨声音再大些,吵得陛下忍无可忍,走出来好好让你看个清楚。”阿宛明显憋着一口气,连带说话都是夹枪带棒。
夏侯彰虽然不知自己何处招惹了阿宛,碰了一鼻子灰,但也并不糊涂,他还不嫌自己命长,怎敢大嗓门把李晟轩逼出来?
“夏侯大人不说话,可是又不想知道了?”阿宛挑了挑眉,夏侯彰轻咳一声,终于大致猜到了缘由,“阿宛姑娘,陛下不许你留在房中,你……”
“谁想留在房中了?”阿宛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她在生死关头走了多少回,哪一回不是我劳心费神?难得现在有人愿意受累,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少胡说!”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些,房内的李晟轩听在耳中,心中五味杂陈。
方紫岚原就是悍不畏死的脾气,之前做杀手时受了多少伤姑且不论,就说她做越国公那几年,便是年年伤病。
不为别的,只为山河永固,天下太平。
可他李晟轩,却怀疑了方紫岚一次又一次,纵是此番在醉月楼中,说出选择她的话,却在醉月楼大火与江南画舫火案扯上关系后,动摇了。
只因他信不过方家,便连带着对方紫岚也多了分猜忌。想来她心知肚明,但仍在性命攸关之时,护在了他的身前……
思及此,李晟轩端着药盅的手微微颤抖,好在感觉到指间温度的那一刻稳了稳心神,这才不至于把其中的汤药洒出来。
整个喂药的过程颇为艰难,方紫岚咽不下什么,李晟轩扶着她的肩,把她的身体垫高了几分,却生怕碰到她的伤口,渐渐手足无措。
如此慌乱不堪,或许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李晟轩长叹一口气,终是把阿宛喊了进来,果不其然他话音未落,就见阿宛推门而入,一溜烟地跑到了他面前,“我来了。”
有了阿宛相助,李晟轩为方紫岚喂药轻松了许多。至于换药,他本应回避,免得惹人闲话,然而不知是不放心还是什么,他始终没有避开。
李晟轩寸步不离地守在方紫岚身边,直到三日后,她清醒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躺在床榻上的方紫岚艰难地动了动眼皮,勉强适应了房内的光线,随即李晟轩的身影便倒映在了她的眼中,青黑的眼圈凌乱的胡茬,像是许久未曾合过眼了。
“陛下……”方紫岚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了微弱的气音,喉咙中似有血腥气翻涌而出,让她只觉一阵恶心,不由地干呕了起来。
“方紫岚,你不要乱动。”李晟轩的一颗心才放下,霎时又被揪了起来,“小心伤口!”
然而方紫岚并未听李晟轩在说什么,背后的疼痛牵扯着她,让干呕都变成了一种折磨,不得不克制。
李晟轩抓住方紫岚的手,极力安抚道:“忍着些,万一伤口开裂,那……”
他没有说下去,彼时阿宛告诉他方紫岚失血过多,能不能醒过来尚未可知的恐惧依然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
如今他终于守到方紫岚转醒,怎么舍得再看她出丝毫差错?
方紫岚想要回握住李晟轩的手,却发觉浑身上下使不出半点力气,软的好似一滩泥。
“我在,你不要怕。”李晟轩小心翼翼地揽住方紫岚的肩,支撑她稍稍坐起了身,待她气息平稳之后,他的掌心早已沁满了汗水。
“我……”此时的方紫岚还不甚清醒,浑浑噩噩,脑袋里像是灌了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隐约记得,她为李晟轩挡了一刀……
对,挡刀。
她在电光火石间,以自己对美乐的了解,大致推演了其招式所能造成的伤